人类迁徙记

课题组按： 本则故事的类型： 从内容流传来说，此则属于天地起源类型，亦可称创世类型；从民族归属来说，此则属于纳西族故事类型。 本则故事的应用： 此则故事讲述的是上古时候，面对着大自然的各种变动，人类的不断迁徙，此则故事可用来与其他民族的人类起源做比较研究，也可编成图文并茂的小册子以供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启蒙，还可插入大学生的地方省情教育知识当中，等等，同时，亦可广泛应用于有关景点的打造等方面。
人类迁徙记 上古时候，天和地在不息的动荡之中，树木会走路，石头会说话。天地日月，石木水火，山川河流还没有形成，然而天地的影子、日月的影子、石木的影子、水火的影子、山川的影子河流的影子已经先行出现。 由气和声的变化，生出了一个名叫依古阿格的神。依古阿格一变化，生出一个白蛋。白蛋一变化，生出一只白鸡。这只白鸡没有名字，自名为动家（动家：动是古代纳西族部落社会的一个长。动是简称，正名是美丽动主）的额玉额玛。 过了一些时间，又出了一个名叫依古顶那的神，依古顶那一变化，生出一个黑蛋。黑蛋一变化，生出一只黑鸡。这只黑鸡没有名字，自名为苏家（苏家：苏里与动敌对的一个酋长。苏也是简称，正名是里苏王）的父纪俺纳。 额玉额玛呵！白生生的，多好看呵！它用天上的三朵白云做被，用地下的三丛青草作巢，于是生下九对白蛋。白蛋孵化为神和佛。 父纪俺纳呵！黑黝黝的，多难看呵！他也生下九对黑蛋。黑蛋孵化为鬼。 开天的匠师，是九个能干的男神；辟地的匠师，是七个聪明的女神。他们开天没有成功，辟地也没有成功，天和地依然在动荡不息。到了后来，他们才想出了办法。 竖白海螺天柱于东方，竖碧玉天柱于南方，竖黑珍珠天柱于西方，竖黄金天柱于北方，竖白铁天柱于中央，取蓝宝石以补天，取黄金以镇地，于是天和地方始分开。 不久，神和佛商量，能者们与智者们商量，立意要建立一座灵山。这时集合一切力量，在大力神九高那布管理之下，灵山终于建成，天和地也不再动荡。 灵山还没有名呵！天神便为取名，叫作居那是老。 在居那是老山上，原来先已有了鸰鸟。据说它是白的化身。然而它的尾巴有一根毛是黑的，可是它也不是白的化身呀！ 在居那是老山上，原来先已有了黑乌鸦。据说它是黑的化身。然而它的翅膀有三根毛是白的，可是它也不是黑的化身呀！ 白蝴蝶呀！据说它是白的化身。可是它的生辰不好。它生在严寒的冬三月。它的翅膀呀，为冬天的大风刮得失去力气飘飘荡荡，一直飘到山脚底下。这十足显出它的纤柔衰弱，于此可见，它也不是白的化身呵！ 黑蚂蚁呀，据说它是黑的化身。可是它的生辰也不好，它生在酷热的夏三月。它的细小的腰身呀，经不起夏天洪水的冲击，一直被冲到遥远的海洋之中，这样怎么会是黑的化身呢？ 原来先在高处出现了喃喃的声音，低处出现了嘘嘘的气息。 声与气相结合，生出三滴白露。三滴白露变成三片大海大海中生出恨古。恨古生每古。每古以后七代，便是人类的祖先。 每古初初， 初初雌玉， 雌玉初居， 初居九仁， 九仁姐生， 姐生崇仁， 崇仁丽恩。 到了崇仁丽恩一代，有五个弟兄和六个姊妹，他们没有适当配偶，互相结了婚。气冲天，触怒天神于是日月无光，山和谷也啼笑起来。这是山崩地裂，洪水横流，灾难降临的予兆。 崇仁丽恩呵！他走到大山上去，想捕捉树上的白鹇鸟，可是他来得太晚了。他走到高原上去，想牧放白云似的羊群，可是已经太迟了。他本来不会做工，就向蚂蚁去学习他本来不会玩耍，就向白蝴蝶去学习。他也不会耕田呀，但他用一条黑眼的公牛，一具黄栗木的犁，走到动神和生神的地方就去开起荒来动神和生神大为愤怒，便放出一只凶恶的长牙野猪。他白天耕了的地，晚上全被野猪翻平。于是崇仁丽恩带了下活扣的器具，到新开的荒地中去下活扣。他白天等在地边，白天没有下着。晚上等在地边，晚上也没有下着。直到第二日早晨，才下着野猪。他看到野猪，多么高兴呵！ 他拔出腰间的大刀，正想愉快地开剥野猪，没有想到呵，有一个白发老翁，胡须长得如同麻束；还有一个老婆婆，执着一根黄金拐仗，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脸上似笑非笑。崇仁利恩一时手足无措，全身渗出冷汗，急忙地抬起犁来，想逃回去。由于举动慌张，犁梢撞着白发老翁，把老翁头上戴着的白银笠帽差一点撞破。老翁叫了一声，声音震天。他去取犁铧时，一不小心，又碰了老婆婆的拐仗，差一点把拐仗碰折。老婆婆也叫了一声，声音震地。 丽恩害怕极了，他对老翁恳求道：“老人家，你痛不痛呵？我给你拔一下火罐吧！”他又对老婆婆恳求道：“老人家，撞坏你没有？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老翁说：“崇仁丽恩呀！你想到树上去捕捉白鹇，可是去得太晚了。你想到高原去牧放羊群，可是也太迟了。你们兄弟姐妹负的罪太重，苦难即将到来。”丽恩闻听，就跪在两位老人面前，恳求请罪，请他俩搭救他的生命。两位老人看见丽恩真心悔悟的态度，于是向丽恩说道：“你要杀一头白蹄的公牦牛，下牛皮，做成皮鼓，要用细针粗线来缝，鼓上系起十二根长绳，三根系在柏树上，三根系在杉树上、三根系在高空，三根系在地底；把肥壮的山羊，金黄色的猎狗，雪白的公鸡，以及九样谷种，装在皮鼓之内；还有呢，当然你是不会忘 记这些的：一刻不能离身的长刀和金火镰，要放进鼓里。这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也就可以坐在鼓里了。” 丽恩回到家里以后，把这事告诉兄弟姊妹。于是他们也去向老翁恳求。老翁叫他们宰一头猪，剥下猪皮，制成皮鼓，用粗针细线来缝，什么也不要带在身上，什么也不要装进鼓里，只要坐在里面就行了。丽恩的兄弟姊妹各白照着老翁的话做了。 过了三天，天吼起来，地叫起来；上面山崩谷裂，连老虎豹子都不能存身；下面洪水横流，连水獭和鱼也不能通行；日月无光，白天黑夜都一样阴沉暗淡。 白松树呵，被雷劈得粉碎，丽恩及古（丽恩及古，是崇人丽恩的兄弟之一）呀，被抛到九层之外，尸首丢在哪里，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红栗树呀，被地炸得粉碎，丽恩垮古（丽恩垮古，是崇人丽恩的兄弟之一）呀，被掷到九层地里，尸首丢在哪里，埋在哪里，也不知道。 崇仁丽恩坐在皮鼓里，又骇怕又愁闷，皮鼓里的黑暗笼罩着他，使他恐怖，这时真是呼天不应，求救无门呵！皮鼓飘在大海中，过了很多时候，冲在一座新长出的高山旁边。皮鼓撞着山坡，震动崇仁丽恩，于是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割开鼓皮，走了出来，他呵，立刻呆住了。 左边，一匹马也没有了！右边，一头牛也没有了！当中呢？ 只有高山和深谷，布列在他的眼前。他一看到这个情景，不禁恸哭起来。 他走到一棵大杉树下，从皮鼓里放出来的山羊“咩海咩海”地叫个不休。 “你为什么叫呢？” “我不是因为高兴才叫的呵！小时候给我青草吃，长大了不给我青草吃了。大地上的青草呵，不知收到哪里去了。我是叫青草呢！” 从皮鼓里放出来的小狗，“汪里汪里”地叫个不休。 “你为什么叫呢？” “我不是因为高兴才叫的呵！小时候给我白面汤吃，长了不给我白面汤吃了。人间香甜的白面汤呀，不知放到哪里去了。我是叫白面汤哪！” 从皮鼓里放出来的小鸡，“叽哩叽哩”地叫个不休。 “你为什么叫呢？” “我不是因为高兴才叫的呵！小时候给我白米吃，长大了不给我白米吃了。村里的白米呀，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我是叫白米哪！” 大地上；没有了人类，只有苍蝇满天飞；没有了牲畜，只是绿草遍地铺。丽恩到了这时，又寂寞，又伤心，眼汪汪，直往下流。高山溶化的雪水呀，人说那里非常的寒冷，可是崇仁丽恩的心呵，比雪水还要冷呵！ 丽恩身穿毛布衣裳，背着皮制的箭囊，把桑木大弓当作拐杖，嘴里着歌，但是没有人回答，只有山鸣谷应是他的伴侣，这样无精打采地走着，过着孤苦凄凉的生活。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他不觉来到一座高山脚下。两眼向前一望，看见了利从利那坝子。在那里，白天有火烟，象线香的烟子一样细微，从地上直向上升；到了晚上，火光象雄鸡的冠子似的闪亮着，火光虽小，却照得满天通红丽恩于是走到那里去。有一个老人接待了他。那个老人呵，胡子很长，如同麻束，而且白得象雪一样他似在自言自语，说：“世间没有人类了呵！ 丽恩又惊又喜，即跪在老人面前恳求道：“老人家，你可怜我吧！我独自一个，实在太寂寞，太凄凉了！我要一个白天一起劳动，晚上一处谈心的伴侣。可是世上已经没有人类了呵！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老人说：“在那美山根俺的一座高山底下，住着一对天女，那个直眼女，是最漂亮的；那个横眼女，是不漂亮的。但是你要千万记住：不可要直眼女，只可与横眼女结婚。” 丽恩记住老人一切吩咐，满心欢喜，走到那座高山脚下，果然看见两个天女，正在嬉戏，一个是善良的，容貌却不好看；另一个是不善良的，却有一双勾人的媚眼。丽恩身体虽很壮实能够控制身外一切，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他想：身巧不如心巧，心巧不如眼巧，于是违背白发老人的告，娶了貌美的直眼女。 结婚不久，天女怀孕，就要生育，丽恩非常高兴。可是到了产期，天女生的不是人呵！她连生三胎，头一胎是熊和猪，第二胎是猴和鸡，第三胎是蛇和蛙。丽思满头大汗又急又怕，就跑到老人那里去请教。老人说：“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马跑的时候，只顾逞兴，却不防越跑快，越会把蹄子跑脱你呵，真是不知利害的小家伙呵！把熊和猪丢到森林里去！猴和鸡丢到高岩中去！蛇和蛙丢到阴森潮湿的地方去！”丽恩这回不敢违拗，就照着老人的话去做了。 美丽动阿普是个聪明能干的神。他做了许多木偶，有男有女。有一天，他变成一个老人，见了崇仁丽恩，把木偶给了崇仁丽恩，并对他说：“你的伴侣不久就会怀孕，你把这些木偶拿去，但是不满九个月，你不要去看他们呵！”过了三天以后丽恩心里放不下，就去看看木偶。木偶呵，有眼不会看，只会眨；有手不能拿，只会拍；有脚不能走，只会跺。丽恩又把这些情形去告诉美丽动阿普，阿普听说，生起气来，拔出腰间长刀，把所有木偶砍得七零八碎，拿了一些丢到山岩中，于是山岩中便有了回声；拿了一些丢到水里，于是水里便有了母狼鬼怪；拿了一些丢在森林里面，于是森林中便有了四脚的猛兽。 从此，丽恩便开始漫无目的的旅行，一路见蛇就宰，见猴就杀，心里恨懊，口中唱着歌： 天空飘白云， 白云养白鹤， 恩情深可思。 若能苦珍摄， 云间独飞鹤， 顾影自依依。 大地广无涯， 乡亲养育我， 恩情实深长。 若能善珍摄 逍遥孤栖者， 何故欲成双？ 他一面走，一面唱，他的手不停地揩着泪水，依然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丽恩走来走去，来到高高的雪山山顶，用手摘下一片树叶，噙在口中，轻轻吹着。树叶越吹越响，但是他越听越觉无味。他自己问自己：到底吹给谁听呢？于是立刻把树叶啜在嘴中嚼烂。 他又来到滚滚的大江旁边。江水清澈，往里一看，使他又惊又怕。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消瘦清，异常难看。他不敢再看下去，从地上拾了一个石子，用力投入江中，便即离开。 丽恩来到了黑白交界的地方。那个地方呵，美丽到难以形容。 有一棵海树，开着洁白美丽的花朵。其中有两朵尤其引人注目，因为两朵相对开着，仿佛一朵离不开一朵似的。他正看得出神，忽然看见一个极其漂亮的姑娘走了过来，丽恩出了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是好，他想：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来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呢他正在犹豫，蔡很保白命用甜蜜温柔语气向他说了话：“黄鹰孤独地飞翔，飞得跟平常不同，请问要到哪里去呢？” “我曾听人说，这里是个好地方，梅花呵，一年开两度，树下有一个好姑娘，因此特地来找她。” 他俩互相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原来：蔡很保白命被她父亲祖老阿普许给了天上的可罗可喜（可罗可喜是掌风雨雪雹之神）家。他家有九兄弟。蔡很保白命不愿嫁到他家，但又不敢直接向父亲提出不同意的话，所以经常苦闷。 这一天，天气非常晴好，天空明净得没有一朵云影，她就变了一只美丽的仙鹤（仙鹤：纳西语中“媒人”一词与“白鹤”常相结合“媒人”在纳西语中是“米拉布”，在这个词上往往加上“各潘”，称为“各潘米拉布”。”各潘”意即“白鹤”“各潘米拉布”析其原意，为“白媒人”。这个词汇的形成，与这个传说有关），从天上飞到地下来，翩翩翱翔，散散愁闷，却不想在这梅花树下，竟遇见这个刚强的青年。她想到丽恩的遭遇，对他十分同情，并且在心里爱上了他。 于是丽恩躲在仙鹤翅膀下面，飞上了天宫，到了天神祖老阿普的家里。蔡很保白命为了掩蔽别人耳目，便把丽恩扣在一个大竹箩中，藏在门后边。到了晚上阿普放羊回来，他把羊群赶进羊圈，可是羊群惊得直往圈外奔窜；他把牧犬关在门外，可是牧犬反倒回头向家里狂吠。阿普生气地叫喊起来：“有什么不祥的东西来到家里了！” 于是早上、夜晚，只见他磨刀、擦刀。蔡很保白命对父亲说：“父亲，你为什么磨刀呵？为什么擦刀呵？蜂巢的石板不热，蜜蜂不会搬家呵！主人不狠，奴仆不会逃跑呵！池水不干，游鱼不会离去呵！父亲呵！山崩地裂的那一年，他没有被炸死在山上；洪水横流的那一年，他没有被淹死在水里，他是多么能干而又勇敢的青年呵！我爱他，所以把他领进家里来了。父亲呵，请不要生气吧。天有晴的时候天晴的日子里，可以叫他晒粮食，看管粮食。天有下雨的时候，下雨的日子里，可以叫他挖沟灌田。这难道不好吗？” 祖老阿普不耐烦地说：“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要亲自看一看，把他领来吧！” 丽恩用九条大河的水洗了澡，洗得又白又净；用九瓶酥油来擦身，擦得又滑又亮。蔡很保白命把他从屋后插着九把利刃的桥上领了进来，去见祖老阿普。阿普很仔细地对他打量了又打量，端详了又端详，从头直看到脚，好久好久，才说：“你呀！要不是手指甲和脚趾甲，身上就没有一点血色啦！要不是手掌和脚掌，全身就没有一点纹路啦！一你的家乡，阿扣鲁来波的父亲呵，并没有把自己的威灵传给儿子！一你呵！水流在松林里，有水流的地方，就 没有松树生存的地方！青草生长在蒿草中间，有蒿草滋长的地方，就没有青草生存的地方！青草呵，终究会枯死的！” 丽恩听了这番话，觉得事情不妙，即忙跪在阿普面前垦求道：“阿普呵！大地上的人类已经绝迹，单独剩下我一个。我要生活下去，你把你的好姑娘嫁给我吧！” 阿普说：“我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小伙子，好吧！你去给我把九片森林统统砍伐回来！” 晚上丽恩和蔡很保白命商量，蔡很保白命暗暗把办法告诉了他。第二天早晨，丽恩拿了九把大斧，放在九片森林之中，口中喊到：“白蝴蝶来做工，黑蚂蚁来做工，丽恩自己也做工。”果然，九片森林都砍伐完了。丽恩高高兴兴走回来，阿普垦求道：“我要的，你给我吧！” 阿普说：“你确是很能干，但是我的姑娘还不能给你，你去把砍过的林地烧干净！” 晚上丽恩和蔡很保白命商量，蔡很保白命暗暗把办法告诉了他。第二天早晨，丽恩把九个火把放在九片砍过的林地，口中喊到：“白蝴蝶来做工，黑蚂蚁来做工，丽恩自己也做工果然，九片林地烧完了。丽恩高高兴兴走回来，对阿普垦求道：“我要的，你给我吧！” 阿普说：“你确实能干！不过我的姑娘还不能给你！你去把九片火地种上粮食！”于是交给他九袋粮种叫他好好开荒、播种、浇水、灌田、看苗，直至收获完毕，再来见他。 丽恩于是便去辛勤干活，一边工作，一边轻轻地唱歌。直到粮食已经成熟，他头顶大簸箕，手拿小筛子，肩上搭了九个口袋，便去收割。他到了田边，口中喊道：“白蝴蝶做工，黑蚂蚁做工，丽恩自己也做工。”然而这一次他自己却并未动手。他虽然不是麂子和獐子的后代，却象麂子和獐子一样蜷曲在田边睡起来了。一觉醒来时，庄稼都已收获完毕。回家之后，他还没有开口，阿普就说：“你收的粮食短少了三粒，两粒在斑鸠的膆子里，一粒在蚂蚁肚里，能干的小伙子，你想法取回来吧！” 第二天早晨，斑鸠飞来停在阿普家园中树上，蔡很保白命正在纺线，看见了斑鸠，急忙叫丽恩来。丽恩弯弓搭箭，想要射死斑鸠。但是他由于过度紧张，看了又看，瞄了又瞄还是没把箭射出。蔡很保白命看他这样，很是着急，便用织布梭子轻轻碰了他的手一下；丽恩一箭射出，正中斑鸠的胸脯，于是两粒粮食便取了出来。 据说，斑鸠胸前所以有斑点就是因为被丽恩的箭射过的缘故。 丽恩一时高兴，顺手就将旁边一块大石掀起。石头下面有许多蚂蚁，立刻骚动起来。其中有一个蚂蚁，腰间有一个疙瘩，丽恩便用一根马尾拴住蚂蚁腰部，用劲一勒谷种就挤出来了。据说，蚂蚁的腰所以这样细，就是因为被丽恩勒过的缘故。 丽恩拿了三粒谷种交给阿普，说：“我要的，你给我吧！”阿普说：“你确是很能干！但是，我的姑娘还不能给你。今晚我俩一同到岩头去捉岩羊。” 丽恩答应了，把这件事告诉蔡很保白命，蔡很保白命悄悄对他说：“你要当心！他哪里是要叫你去捉真岩羊啊，他是想把你变成死岩羊。”他教给丽恩一个办法。 晚上，阿普和丽恩一同去捉岩羊。到了岩头之后，阿说是倦乏了，叫丽恩和他一同在岩洞里睡觉。阿普头朝洞里，丽恩头朝洞外。阿普打算乘丽恩睡熟时把他一脚蹬下岩去。到了三更，丽恩没有睡着，阿普倒睡着了。丽恩悄悄起来，一块大石包在白披毡里，放在阿普的脚头，自己轻轻溜回蔡很保白命的身边。阿普睡梦中用劲蹬了一脚，把那块大石头蹬下了岩，石头正打在一只岩羊的额上。第二天鸡叫之前，丽恩走到岩间一看，岩下有一只死岩羊， 就把岩羊肉背了回来。 阿普睡醒，也往家里走。丽恩走的是直路，阿普走的是弯路，丽恩先到，阿普后到。丽恩对阿普说：“岩羊肉已经挂在厨房里，请做阿普晚饭的酒菜，请做阿祖（阿祖，阿普之妻）早饭的汤菜。我要的，你给我吧。” 阿普说：“现在还不能给你！” 过了几天，岩羊肉吃完了，阿普对丽恩说：“你确实很聪明，确实很能干，今晚咱俩到江里去捕鱼！” 丽恩答应了，把这事告诉蔡很保白命，蔡很保白命说：“你要当心！他哪里是要叫你去捕鱼啊，他是要把你变成死鱼。”她又教丽恩一个办法。 晚上，阿普和丽恩一同去捕鱼。到了江边之后，阿普说是倦乏了，叫丽恩和他一同在江边睡觉。阿普头朝着岸，丽恩头朝着水阿普打算乘丽恩睡熟时把他一脚蹬下江去到了三更，丽恩没有睡着，阿普倒睡着了。丽恩悄悄起来，把一块大石头包在白披毡里，放在阿普的脚头，自己轻轻溜回蔡很保白命身边阿普睡梦中用劲蹬了一脚，把那块大石头蹬下了江，石头正打在一尾鲤鱼的额上。第二天鸡叫之前，丽恩走到江边一看，江里飘着一条鲤鱼，就把鱼肉背了回来。 阿普睡醒，也往家里走，丽恩走的是直路，阿普走的是弯路，丽恩先到，阿普后到。丽恩对阿普说：“鱼肉已经放在水缸上了，请做阿普的酒菜，请做阿祖的汤菜。我要的，你给我吧！” 阿普说：“你确实很聪明！很能干！你真想娶我的姑娘吗？你去挤三滴虎奶来，就算你能千聪明到家，我的姑娘就可以嫁给你！” 丽恩听了阿普的话以后，出了一身大汗。他对阿普说：“无论什么绳子呵，都是人搓出来的，而且搓得很紧；可是呵，这一根绳子叫我怎么搓得紧呢？无论什么事情呵，都是人做出来的，而且做得很好；可是呵，这件事情叫我怎么做得好呢？” 丽恩又生气又伤心，也没有和蔡很保白命商量，就一直跑到荒地里，挤了三滴野猫奶，拿回来交给阿普。他以为野兽的奶，都是白花花的，怎么能分辨得出呢？可是阿普自有办法。他把奶放在牦牛圈和犏牛圈里，牦牛和犏牛一点也不骚动；他又把奶放在马圈和牛圈里，马和牛也一点不骚动；最后将奶放在鸡圈里，所有的鸡全都惊骇动乱起来。阿普怒喝道：“这哪里是虎奶呢！小伙子，还是放老实些，不要学骗人！” 晚上，蔡很保白命知道此事，悄悄来安慰他，并给他出了主意“明天早上，你到高岩间去。母虎在阳坡中找食，小虎在阴坡处酣睡，乘这时候，拿一块大石头把小虎打死，剥下虎皮，穿在身上。等到早饭时刻，母虎会回来喂奶，母虎跳三跳，你也跳三跳；母虎吼三声，你也吼三声，母虎便会躺在地下翻开肚皮喂奶，这样你就可以把三滴虎奶挤到。” 丽恩在这生死关头，心情十分沉重。蔡很保白命见他如此，就说：“在那黑白交界的地方，说过的三句知心话，难道你忘记了吗？ 你既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俗话说：不经一苦，何来一乐？你已经经历了这许多难关，这是最后一次了难道就不相信我了吗？”丽恩听说，伤心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丽恩到高岩间去，依照蔡很保白命教给他的办法，果然挤得三滴虎奶。中午回到家里，交给阿普阿普这次试验得格外仔细。他先把虎奶放在鸡圈里，鸡群安静如常他再把虎乳放在牛圈和马圈里，牛马都骚动不安他又把虎奶放在牦牛和犏牛圈里，牦牛犏牛一齐惊惶动乱起来。阿普微笑着说：“这才是真虎奶！” 这天晚上，阿普与阿祖商量女儿的事情。阿祖不停地说：“蔡很保白命是你和我的好女儿，崇仁丽恩何尝不是你和我的好儿子呢？有什么办法能使他俩分离呢？” 阿普还是不大甘心。第二天，他向丽恩说：“你既然这样聪明，这样能干，你有些什么父族，什么母族呢？”丽恩说：“我是九位开天的男神的后代，我是七位辟地的女神的后代，我是连翻九十九座大山也不会感到疲倦的祖先的后代，我是连涉七十七个深谷也不会感到疲倦的祖先的后代，我是大力神九高那布的后代，是把绕拉山吞下也不会饱的祖先的后代，是把江水灌下去也不能解渴的祖先的后代，我是永远不会被征服的祖先的后代，我是任何恶人都打不死的祖先的后代，我是所有的利刀和毒箭都不能伤害的祖先的后代，一切仇敌都想消灭我的宗族，可是我毕竟生存了下来，阿普呵阿普，我要的，你给我吧！” 阿普听说，无言可答。他又说：“你既然要娶我的女儿，你带来了什么聘礼呢？” 丽思说：“天是高的，布满了星星，地是大的，滋生着百草，这样辽远的路程呵，我怎能把羊群从地上赶到天上来？怎能背得动金银财宝？在以往的日子里，我曾经为你砍伐森林，烧辟火地，收了一季又一季的粮食。我曾经到岩头捉过岩羊，我差一点变成死羊；我曾经到江里捕过鲤鱼，我差一点变成死鱼；我曾经到阳坡剥过虎皮，到阴坡挤过虎乳，我差一点被老虎咬死。这一切比羊群和金银财宝恐怕更为宝贵，难道当不得聘礼么？阿普呵阿普，我要的，你给我吧！” 阿普无话可说，而且对丽恩的看法已经改变，就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云彩纷纷的天空里， 白鹤要起飞了， 可是翅膀还没有展开哪 绿树丛丛的高原上， 老虎要活动了， 可是威风还没有抖擞哪！ 在天宫的村寨里， 在人类生存的大地上， 有一对男女要出行了， 可是男的还没有长刀（古代纳西族男人都佩带长刀，以示威武。这里以长刀概括一切行装还没有长刀，即切行装尚未予备）哪！ 女的还没有打扮好哪！ 有一天蔡根保白命看见一只火红色的老虎，她不敢收拾它，便赶紧回来告诉崇仁丽恩。过了几天，丽恩果然猎获一只老虎，他俩多么高兴呵！虎皮剥下来了，用来做什么好呢？样样都可以做呀！ 虎皮的衣服，又威武又好看！虎皮的褥子，又绵软又鲜丽！虎皮帽子，虎皮带子，虎皮箭囊……样样都做好了，样样都齐全了！ 呵，不对不对！这些服装用具都是男子的，姑娘家哪有用虎皮做衣服的！ 时间过得真快，秋天已经到来，高原上的羊群，陆续回到坝子上。蔡根保白命是个能干的姑娘，怎么会落在男人后面呢？她剪了许多羊毛，织成许多毛料衣物。 五斤的披毡，十斤的垫毡，一斤的帽子，半斤的腰带…现在什么都不缺少，样样都已齐全，也不必再要父母的嫁妆了。 然而她倒是自己身上一块肉呵！所以他俩将要下凡时，阿普和阿祖依然给了许多嫁妆：九匹走马，七匹驮马九对耕牛，七对耙牛，九个银碗，七个金碗，九样种子，七样家… 样样都给了，可是七样家畜之中，没有给猫。能干的丽恩偷了一只猫，藏在怀中，带回家来。后来阿普在天上看到地下也有猫种，十分气脑，就咒骂道：“猫到人间之后叫它肺里发出噪音，叫猫肉不能吃！”现在猫所以不算家畜，肉不能食，以及猫肺发出噪音，据说即是由于被阿普咒骂过的缘故。 九样种子都给了，可是不给芜青种。聪明的蔡根保白命偷了一点芜青种藏在指甲缝里，带到了人间。阿普在天上知道，十分气恼，就咒骂道：“芜青到了人间，叫它不能当饭吃！而且一煮就变成水！”现在的芜青只能做菜，而且容易煮烂，烂得变成一汪水，据说即是由于受了阿普咒骂的缘故。 崇仁丽恩和蔡根保白命将要从天上移居到人间时，原来没有带狗，分不清主客；后来回去牵来了一只白狗，才分清了主人和客人。他们原来没有带公鸡，分不清昼夜，后来回去带了一只大公鸡，才分清了昼和夜。他们用打油茶的木桶背了清水，取意是清水满塘；点着柏柴的火把，取意是光明普照（从前丽江纳西族的婚俗，新娘过门时，要由一个女人挑一担水，一个男人点一把柏柴火把，走在新娘前边，这种风俗与这个传说有关）。 他们择定了吉日，到那一天，很早就起来，黎明前，就辞别两位老人，从天宫下凡来了。走了一天又一天到了第三天，左边起了白风，右边起了黑风，狂风卷起黑云，从云层中倒下了倾盆大雨，大雨中杂着核桃大的冰雹；顷刻之间，山谷里“哦哦”宣响不息，洪水遍地，无路可通，无桥可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是这样的：蔡很保白命原先已由父亲许给天上的美罗可罗可喜家，但是蔡很保白命不愿到他家去，另找了自己心爱的丽恩。现在他俩要下凡去了，美罗可罗可喜家当然很不甘心，所以施展他家仅有的本领，下冰下雹，阻止他俩前进，作为报复。 事到如此，怎么办呢？蔡很保白命急中生智，用三瓶牛油，三升白面，三背柏叶，在高山上燃起熊熊的天香，以表示对可罗可喜家的感谢。不一刻，天上乌云慢慢消散，火红的太阳，暖暖地又照在他俩身上，有路可走，有桥可过了。他俩如同呼呼的大风，滚滚的江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他俩前进！ 丽恩夫妇高高兴兴下凡来了，他们走一步，跳三步，从此以后，他俩的命运结合在一起，他俩将要共同生活，共同唱歌、谈心，永不分离。 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翻了多少座山，走过多少平坝，渡了多少道大河，他俩终于来到了有名的英古地（英古地，即指丽江）在那里立下了胜利的石碑，打下了胜利的石桩；男的搭了雪白的帐篷，女的烧起熊熊的篝火，煮茶做饭，开始了自由幸福的生活他们把牛马羊群放牧在高原，九样谷物撒在坝子里，自己劳动，自己享受，自已挤奶自己喝，不知道痛苦和忧愁。 不久，蔡很保白命有了喜，一胎生下三个儿子。可是儿子养育了三年，不会讲话，这可把他俩急坏了。这怎么办呢？叫井白井鲁（蝙蝠使者）去见阿普吧！问问他是什么原因叫黄狗昼夜不停地叫吧，家里有了事，阿普会听到的。 井白井鲁飞到阿普家，把事告诉阿普。阿普听说，不但不告诉他什么原因，反而生起气来，说了许多闲话，发了许多牢骚。井白井鲁从天上回来，对丽恩夫妇说：“阿普生你们的气哩！他说喝水不忘挖井人，吃饭不忘庄稼汉’，你们两个呵，好象小鸟出巢，高飞远走，不再顾念生身父母了。” 丽恩夫妇商量又商量，考虑又考虑，到九布通耻大多巴那里，去看了吉凶，然后请九布通耻大多巴斫黄栗木作“祭木”，砍白杨树作“顶神杵”，宰一头公黄牛，用一只大公鸡，还用祭米祭酒，于阴历正月十一日，举行一次极其隆重的“祭天”（祭天，纳西族隆重的仪式。时间是正月日期不一定是十一和七月正月叫大祭天，七月叫小祭天），用以感谢父母祖老阿普和阿祖，并以感谢可罗可喜家。 祭天为纳西族古俗。我们的祖先，从崇仁丽恩一代开始，代代相传，以至于今。 有一天早上，丽恩的三个儿子正在门前芜青田里愉快嬉戏，忽然看见有一匹马跑来偷吃芜青，三个儿子一时着急，齐声喊出三种声音，变成三种语言： 长子说：打你于吗早， 次子说：软你阿普开， 幼子说：满你走哥于。 一母所生的三个儿子，变成了三种民族，正如一瓶酒变成了三种味道。他们穿三种不同的衣服，骑三种不同的马，住到三个不同的地方去了。 长子是藏人，住到拉桑多肯潘去了。次子是纳西人，住到姐久老来堆去了。幼子是民家人（白族），住到布鲁止让买去了（拉桑多肯潘等都是部落时代的古地方。具体地点，有待考证。拉桑多肯潘意为“上面”，姐久老来堆意为“中间”，布鲁止让买意为“下面”，即指“上面”、“中间”、“下面”某个地方）。他们呵，好象天上的星星那样布满了天，地上的青草那样长满了地；儿马的鬃毛一样的成长，芜青的种子一样地繁殖；他们的井水是满满的，他们听到的消息都是好消息。愿他们的后代，光辉灿烂，万世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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