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女婿

课题组按：
本则故事的类型：
从内容流传来说，此则属于婚配类型；从民族归属来说，此则属于仡佬族故事类型。
本则故事的应用：
此则故事讲述的是仡佬寨马头招女婿的故事，可编成图文并茂的小册子以供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启蒙，还可插入大学生的地方省情教育知识当中，等等，同时，亦可广泛应用于有关景点的打造等方面。

招女婿
很久以前,有个仡佬寨,寨上住着一户马头。马头,是仡佬族的自封官,同彝族的土司差不多他下面还有磨魁、老寨;老寨又分管事老寨和点火老寨。点火老寨专为马头夜间过境点火照路。从设官到派马头,马头这个土官是很威风的了。可是,所有的马头都不识字或识字不多,总想找个有学问的贴心人这个寨的马头叫陈有山,大家就叫他陈马头。
陈马头年过六十,只生一女,取名陈春兰春兰年已二十三,生成一张鹅蛋脸,茅草眉,一对水灵灵、亮晶晶的眼睛,就像春天的桃花,漂亮得很。陈马头在仡佬族中是有名望的人,他统率几寨,户数占半乡,家里有田有地就是人丁单薄缺少文化,实在不能称心满意。因此,他要招一个识字的仡佬族入做女婿。于是他问遍有学问的人:什么字最难写,最难认。人家告诉他:只有“嗨”(土语,大的意思)字。陈马头就请人将这个字涂满朝门。
那些年成连马头都进不了学堂,一般平头百姓哪有什么学问?陈马头这样选婿,长年累月,让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一直等到二十三,害得给他家看门报信的李嫂把朝门外的石墩都坐玉了春去夏来,三伏天的太阳把躲在树叶深处的牵牛郎都烤得拚命喊叫,坐在石墩上的李嫂也挨烘得蔫巴巴地斜靠着门枋打瞌睡这时来了一个挑铁货的挑脚郎,他将担子放在朝门的阴处摘下头上的风帽扇风。当他一转身看见整个朝门上都写着一个大字,他随口一声惊叹:“哟,这个字好‘嗨’呀!”李嫂从梦中听到有人讲“嗨”字赶忙站起来揉揉眼睛,顺手擦掉嘴角的口水,推开朝门跑进陈马头的客房,陈马头一看她这劲头,不知是出了哪样事李嫂喘了口气才说:“恭喜马头,有个人认得朝门上的字。”“啊他讲是哪样字?”“他讲是个嗨字,大嗨嗨的嗨。他还是我们家披袍(仡佬族的一支)呢!”
陈马头拍拍袍上的灰尘,扯扯那肥大的袖口,端正风帽上的银角,连声说:“快请他进来!快请他进来!”
挑铁货这个青年人叫高得山,家住在白水河上游的九龙坡下,一家就只剩老妈妈和他过日子。素来贫穷只靠帮人挑铁货下贞丰以养活母亲。高得山虽然吃穿不好,人却长得圆头圆脸,高高大大,蛮有伙子,他一对膀子粗粗壮壮,人见了无不欢喜他忠厚老实,但不是笨人,出门在外,坏的不沾,好的不放,说话不多,却颇有心计。
他看见朝门旁的大嫂跑了,觉得稀奇,赶忙理起挑子,赶紧上路。
“哎!大哥,把你的铁货挑回来,我家马头要买。”李嫂怕请他不进去,急中生智地扯了个谎。
高得山回头说:“这铁货不是我的放脚的要到贞丰去卖。”
“不怕嘛,我们马头多给银子,你还少挑段路,放脚的还要夸你精灵哩!”
高得山想,这话有理,只要价钱和贞丰一样,免得挑这段路是合算的。他挑着铁货跟李嫂进院,陈马头走出客房迎接。
“嗯,小伙,你叫哪样名字?”马头等不赢进客房就问。
“我叫高得山。”
“家住哪点?”
“戛石九龙坡。”
“你今年多大岁数啦?”
“三十一岁吨,马头,你不是要买铁货吗?”高得山回答,心里想:“你问这些做哪样嘛!”
陈马头心里也自言自语:“我买哪样货,我要实货。”接着他板着脸问:“你在我朝门口讲些哪样话?”
“我讲,你门上那个字嗨!”
“我问你,你认倒好多字?”
“我一字不识。”高得山感到有点不耐烦,他想:“这马头不买铁货还要罗嗦我?”可陈马头的心才乐哩,暗想道:“好!只有一字不识,怪不得认得我朝门上的‘嗨’字,年纪吗?不算大,老天有眼,给我春兰送来佳婿!”他调头给李嫂说:“领高得山进去洗身上换新衣,着好披袍;叫春兰收拾打扮,明天成亲。”
高得山真是丈二长的烟杆摸不到斗斗,他的嘴张着正要问话,挨李嫂从背后使劲一推就走出了客房。
第二天,陈马头家亲朋云集,宾客满座;大门上朝门上红灯、喜联,结彩挂花。高得山头戴银角镶边风帽,身穿长袍,披大红坎肩,脚缠裹腿,穿八块绣花云钩粉底鞋,按仡佬族的风俗,骑着戴红的大马在马头家院子绕了一圈,骑进过厅。他下得马来,抬眼一看,嗬!新娘打扮得花枝招展,似仙女来到人间!高得山虽然长到三十一岁,也帮人家接过几回亲,可从未见过这样的美貌姑娘!新娘眉清目秀,红脸粉腮,头上戴着勒子,勒子上竖着一对银角,脑门顶上、勒子正中嵌着一颗红光闪闪用银子镶着的玛瑙珠;两旁,隔一块玉石嵌一个海巴,一直伸进脑后发下,勒子的飘带不时被风卷起;两耳坠着瓜米银环;腕上戴着空花盘龙手镯。高得山感到男的变成“新娘”,女的反当了“新郎”1特别是陈春兰伸手拉他进门时,他的脸红得像鸡公;当陈春兰扶着他在堂屋给马头行礼时,他周身痒得不好受,也不晓得该站哪边,被“新郎重重一拉,他撞了她一个满怀。天啦!高得山那颗老实的心只会怦怦地跳,越跳越快,从心窝一直跳到喉咙,直到进灶房敬献祖宗,他才平静下来。
人们围着他俩边喝酒边唱歌,从一更唱到四更陈春兰嫌太夜深了,高得山却巴不得唱到天亮,因为他的婚姻不一般。他们唱的酒令,从做好庄稼、给新娘新郎祝福,最后告诫新郎新娘要互敬互爱。唱呀唱呀,当父老们唱到:“桌子上有盘子有壶,壶头有酒,盘子里有肉,你吃喝一点留一点,要多留一点给表妹…”的时候,唱得高得山禁不住看了陈春兰几眼。此刻,他的心情矛盾极了,他想到年老的妈妈还在等他找银钱回去买盐,老板还要等他去交货,而这莫明其妙的上门招婿,到底马头安的哪样心?是真心招他上门吗?
陈春兰虽是马头的姑娘,但不似汉族的官家小姐,她长到二十三岁,种园子、赶场,常和穷姐妹们在一起是个爱劳动、爱唱歌、知情达理的人。她见高得山毫无新婚之喜,就轻轻地扯扯他的衣袖,带他进了洞房。他俩低着头,谁也难开口;春兰两手不住地扭着衣摆,得山不时将手背拍着额头。眼看天快发白了,春兰不禁问道:
“表哥,你嫌妹丑?”
“你的美貌,赛过天女,我做梦也想不到!”
“那么,你嫌我家银钱不多?”
“唉!表妹,只……只要有情义…”此刻,高得山才抬起头来看着陈春兰。
“那么,你是嫌我认不得字罗?”春兰伤心地问。
“不,不,我也认不得字呀!”
“吔!你,你……你认不得字?!你是怎么被叫进来成亲的?”
“我…我看见朝门上写了个大嗨嗨的字,我说,这个字好嗨哟,这样,就喊我进来卖铁货,马头就叫我上门当女婿了。陈春兰听后默不作声。当陈马头知道高得山不识字时,气冲冲地将袍袖一甩,指着高得山:“不许你住新房!给我滚出去睡昨晚的地方!”说罢,气得两腿发抖。高得山这时反觉宽心不少,他把嵌银角的新风帽一,又脱去身上披袍。春兰一把将他拉住,说:“表哥,我们既然拜了天地,就是夫妻了,不识字就学嘛,反正现在我喜欢你诚实善良,我要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那个字,你再穷我也跟着你。”
高得山此刻变傻了,从来没有哪个给他说过这样的疼心话,他望着春兰,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滚。
春兰把新房的门关了,谁来也喊不开。在场的三亲六戚,嘻嘻哈哈地闹了三天就走了,陈马头却像吞了烟锅巴,苦辣在心。
三十天过去了,就算男方嫁了女方,高得山也该回门去看望老妈了。他没有开口,贤惠的春兰早猜透丈夫心思,说道:“铁货已请人挑去贞丰交割,半月前我就叫李嫂送十两银子去看望老妈,你先宽心下来,等我爹气散,我们再一路去接老妈。”从此,他俩种莱、赶场,同出同进,感情甚深。
转眼已半年。北盘江边西堡地方有个土司叫陇戛戛,他听说陈马头招了一个饱学多才的女婿,要亲自来拜访,吟诗作对取乐。当陈马头晓得陇戛戛要来访的消息时,大叫一声:“糟了!就在客房里捧着脑壳闭起眼睛猛转。他转了一阵又一脚将凳子踢倒,喊:“李嫂,把高得山给我叫来!”高得山来到客房,陈马头已抱出二佰两纹银说:“得山啦,你们结了婚,总不能白吃白喝嘛,这里有银子二百两给你做本钱,你出门做生意去;果在两年以内找不得两万银子,就不要回来了。”
春兰听到得山要出门,晓得是老爹借故撵他,但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把丈夫留下,心里很是着急,后来她下决心同丈夫一道走,她说:“不要爹的银子,我有点私房钱,我们到远远的山里安家!”高得山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妻子。
他们在夜深人静时悄悄逃走了。他们到很远很远的山林里建立了幸福的家庭,把年迈的老妈也悄悄接了去。而可笑的陈马头招认字的女婿落得一场空,让人笑落牙齿,不久就气死了。
<p>《贵州民族民间故事类型数据库建设与应用研究》课题组搜集整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