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京和他的女婿

课题组按：
 本则故事的类型：
 从内容流传来说，此则对比类型，也属于家庭伦理类型；从民族归属来说，此则属于锡伯族故事类型。
 本则故事的应用：
 此则故事围绕着章京和他的两个女婿：富贵人家的儿子和穷汉展开故事，告诫人们：莫欺人穷、莫欺人善，要真诚待人。故事富有教育意义，可与其他民族类似故事做比较研究，也可适合编成图文并茂的小册子以供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启蒙，还可插入大学生的地方省情教育知识当中，等等，同时，亦可广泛应用于有关景点的打造等方面。

章京和他的女婿
从前，有一个富有的章京，他有满箱满柜的金银珠宝，他的大小牲畜一群又一群，遍布山野，打下的粮食装满仓。他穿着绸缎衣服，坐在鹅绒褥垫上，吃着香喷喷的肉食，喝着美酒琼浆。日子过得迷迷糊糊，把村子的公事一概抛到脑后去了。不过，他一心想发更大的财，只要有利可图的事，他可是一点也不含糊。他对自己已经够多的财产还不满足，他各得要从石头里挤出水来。贪心的要穿过每一个铜钱的小孔孔，连一粒米大小的东西都舍不得给人。因此，乡亲们都说他是“拿麻雀肠衣灌香肠的章京”。
章京夫妇有两个女儿，都已出嫁。大女婿是个富贵人家的儿子，章京觉得这个女婿给自己的脸上增添了三分光色。二女婿巴图是个穷汉，章京恨自己当初只看上他有牛一样的力气，没有看出是个笨蛋，只顾干活，不懂发财致富的窍门。总觉得这个穷鬼有损于自己的名望。二女儿因家里贫寒，常常来娘家要点什么，这样，吝啬的章京对其小女儿也开始讨厌起来了。有一天，小女儿拿着面瓢来娘家想借去一点面，被章京看见了。章京本来就想找个机会出出满肚子的闷气，此刻看到小女儿又拿走一瓢白面，真是火上添油，大发雷霆，指着女儿的鼻子破口大骂。”今后，”他吼叫道，“不许你拿走我家的东西！”就这样把女儿赶出来了。小女儿哭哭啼啼地回到自己家，把被辱骂赶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丈夫。巴图听了很生气，心里忿忿地想道：“这是什么话呀！我当牛做马给他做了十几年的长工女婿，他当上章京，发财了，就嫌弃我来了，岂有此理！也好，且看我巴图如何回敬你这老财主的辱吧。”于是，他心里暗算，准备把章京丈人好好教训一番。
第一次教训：那正是大年十二月的数九寒天。巴图想妥了一个妙计。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仅有的一件淡灰色单长袍穿在身上，头上戴着雪白的宽沿礼帽，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便出门去了。到了街上，他抓起一把雪，团成小雪球，放在帽子里面，直往章京家走去。帽子里面的雪球遇到热气，哪能不融化呢？融化的雪水顺着巴图的太阳穴慢慢淌下来。巴图若无其事地走进老丈人的房子，掏出手巾擦着满脸的“汗水”，又打开扇子煽风驱热。神气活现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正坐在南边的热炕上养神，见巴图走进来，冷冷地斜视了一眼，也不说一句话。心里则想道：“真讨厌，又来要东西了巴图走上前去，向岳父岳母请了安，就恭敬地退到离火盆较远的北边炕沿上坐下，不断地用手巾擦“汗”，拿起扇子扇起来。章京两口子不久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很是惊奇。章京就问：孩子，你为什么这样出汗？” 巴图说：“真热呀！” 章京说：“这是什么话，十二月的大冷天，只穿了一件棉布单长袍，还嫌热呀？” 巴图装出热得有点受不了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岳父大人，你不知道这里头的底细。我穿在身上的这件衣服是我家祖传的宝衣，冬天穿它，浑身感到温暖；夏天穿它，凉快的叫人特别舒服。不论一年里头的哪个季节，只要有了它，就用不着做别的衣服了。” 章京听了这一番话，很是吃惊，心里想道：“说不定是真的，不然，这样的大冷天，他怎么会出汗呢？”他的心动起来了，他想“我是整个牛录的头目，是这块天地的主人，难道还不如一个穷汗吗？”他的贪心不让他安静，他憋不住了，很和善地对自己的女婿说：“孩子，把你的这个宝衣送给我吧。我是一个牛录的章京，经常出外办事，和那些有名望的人打交道，这你是知道的。把衣服给我吧，我给你一百只羊。”
一开头，巴图对章京的话连听都不愿意听，只因章京纠缠不休，才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交易谈妥了，图把衣服脱下来交给岳父时，却又装做不能放心的样子，对章京说：“岳父大人，我怕你老人家不会使用这宝贝衣服，放不下心呀。我再一次告诉你老人家，请你千万要记住：这宝衣可不是随便哪一天都能穿的，否则它就会失灵的。每一次穿好后，必须把下面的口诀一口气连说三遍，中间不能停顿，不能呼吸。请记住口诀：‘宝贝宝贝快快来，我的心愿你来显！’这口诀说对了，宝衣才能显灵。” 章京因把这神奇的衣服拿到手，心里可高兴了，立即把它锁到衣柜里，等待美好的时机，以便将它穿出去向众人夸耀。 时光过得也真快，新的一年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人们穿着鲜艳夺目的节日盛装，成群结队的挨家挨户彼此拜年。章京想这正是他等待已久的好时机，可是他又觉得在这个穷乡僻野根本不值得穿出自己的宝衣，还不如再等到正月十五去总官衙门团拜时再穿吧。 他好容易才等到了正月十五。他想到叫那么多有名望的人们羡慕的瞧一瞧自己珍奇衣服的日子终于来到，激动得坐立不安。
这一天，他天还不亮就起了身，叫醒四个跟丁赶快套车、备马。没过多大功夫，一切都按他的吩咐准备妥当了章京匆匆忙忙喝过奶油茶，早饭也顾不得吃，就打开了衣柜。他脱去了身上的冬装，在衬衣和夹裤上套上了那件冬暖夏凉的神衣，把雪白的宽沿礼帽戴在头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兴趣盎然地跳上马车起程了。 四个当差的骑着马在马车的前后左右保驾。一堆人马，闹哄哄的，飞快地出了牛录的东门。他们赶得很快，不过两三个小时就跑完了一半路。这正是寒冬季节，雪花飘飘，北风劲吹，章京越走越觉得受不了。他刚才那股盛气凌人、洋洋自得的派头早已保持不住了。他心里想道：“这珍奇的神衣难道这么一点冷气也抵挡不住吗？这不可能。它还没有显灵呢。”他催车夫加快速度。马跑得更快了，这一下寒风就象利剑一样刺入他的骨髓，使他早已冻僵了，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露出牙齿目不转睛地瞪着马车夫马车夫和周围的那几个跟丁看到这情形，都以为章京老爷的宝衣显灵了，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热得笑起来，个个在心里称赞不绝。 他们赶到总管衙门了，其它各牛录的章京们已来齐了。看到我们这个章京的马车飞奔而来，纷纷到大门外来迎接。等马车停下来后，人们都迎上去向他问候行礼。但是，章京一句话也不回答，只是露出牙笑嘻嘻地坐在车上，一动也不动。大家都很吃惊，有人走上去拉了一下章京的手，这才知道章京原来是冻僵了。急忙把他抱下车来，拿铺在热炕上的毡子把他裹起来，安顿在火炕的最温暖的一角。大伙知道章京竟如此愚昧而蠢笨，却抿嘴讪笑。章京在热炕上一直躺到大半夜，才发出微弱的哼哼声，手和脚也开始蠕动起来。人们看到他还有救，赶快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给他喂。章京这才渐渐地甦醒过来了。他羞愧得无地自容，索性躺在炕上不起，第二天才勉强地起来，趁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爬上自己的马车回家去了。但是，他可没有忘记用那条毡子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
第二次教训：巴图惩罚了岳父，觉得还不够。因为这个章京依仗着权势，在牛录里头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抢掠别人拿血汗换来的财产，他自己所受的气也实在是够多的了。他对这个可恶的岳父满怀怨恨。 上次整了一下，还是不解气。而且他知道章京会来找他算帐的。于是，他想出了另一种办法。他从城里的性畜市场上买来了一头壮壮实实的白色毛驴，给它配了一套很讲究的尺码也正合适的鞍具和嚼子，驴背上披着大红披衣，头上扎着美丽的羽毛。他又买来了各种颜料，把这头毛驴的全身——头部、颈、四条腿，甚至蹄子，染成花花绿绿的，简直把它打扮成和人们只是听到过但从未见过的麒麟一样。巴图整天骑在它背上训练它，要它在牛录的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之间，不停地飞一般地急驰。过了些日子，这个牲畜奔跑的速度简直能赛过骏马了。计策准备妥当，只等章京到来。
话说章京从总管衙门回来以后，多半是由于又羞又恼的缘故，在自家的炕上躺了一些日子才起来走动了他既然能走动，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巴图算帐。他来到巴图家，越想气越大，见了巴图，二话不说，举起拐杖没头没脑地打了起来。每打一棍，嘴里咒骂一句，把这些咒语连起来就是这样：“要饭的穷汉，狗杂种，兔崽子，骗子，快还我的羊！” 巴图装出受惊的样子劝道：“岳父老人家，你怎么啦，请您冷静下来，有话好说呀，别动手动脚的，多不好看。”说着就把他夹在腋下进了屋。章京虽然气得要命，但被巴图有力的胳膊夹得毫无办法。进了屋以后，把经过的事情气呼呼地说了一遍，又把巴图臭骂了一顿。巴图急忙问道：“岳父老人家，你在穿那宝衣的时候，可曾把我教给您的那个口诀背诵了？” 章京回答说：“没有。” “唉，坏了，坏了。”巴图很惋惜地，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用责备的口气说：“您怎么搞的！我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过您吗，您怎么能把它给忘掉了呢！真可惜呀！您把宝衣给毁掉了啊！”巴图装出很难过的样子，又把岳父责备了一顿。最后他说：“现在已经晚了，那宝贝已失灵了，追不回来了谁能知道它隐避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章京听了这话，知道自己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后悔万分，并把自己责备了一顿。 章京刚才走进巴图的院子时，就已注意到了巴图的那头与众不同的毛驴，心里早已打好了算盘，就问道：“孩子，你那栓在院里柱子上的是什么东西？”巴图回答说：“那是我从南山老林里捕到的沙比屯（即麒麟）驹子。” 听说是个沙比屯驹子，章京的心立刻又动起来了。他便问道：“它有什么本领？”巴图不慌不忙地把它的本领讲解起来，他说“它跑起来能赛过千里马，性情比牛还温驯，走起来比骆驼还稳，个头不大，上下方便，吃草不多，却能不停歇的跑七天七夜的路。” 章京心里想：“好家伙，真了不起。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奇兽呢。”他那贪婪的心又不让他安静了。但他有上一次的教训，觉得还是亲眼看看这个奇兽的本事更为扎实，就叫巴图当面骑给他看巴图把被染成五颇六色的毛驴牵了过来，当他纵身一跳，刚刚骑在它的背上时，它便立刻竖起了两只大耳朵，发了疯似地跑出了大门。章京急忙跟着跑出来，但巴图这时候早已跑到西城门下了。 从西城门下反过头来，转眼之间，又奔到东城门下了。就这样来回跑了三、四趟。章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相信自己的二女婿并没有说谎，心里很高兴，并打定主意把这头沙比屯拿到手开头，他转弯抹角地试探着，把话头一步一步的拉到正题上来。最后双方谈定：章京出二十匹马换走巴图的一头沙比屯。章京得到了这奇兽，那股高兴的劲头叫人无法形容。他亲自把它牵回家去，给它专设了讲究的食槽，指定专人喂养它。
事过不久，有一天总管衙门来了传票，要他去商量要事，限下一日龙时务必赶到衙门。这一天，章京并不着急，慢腾腾地起了身，吩咐两个跟丁各自准备一匹最好的跑马，跟他出门。他自己则胸有成竹地洗完了脸，舒舒服服地坐在炕上喝着奶油茶，一边给自己的老婆夸耀着麒麟神速奔驰的本领。眼看兔时快要过去，龙时就要到来，跟丁们倒着急起来，跑进堂屋请章京赶快上路。章京不耐烦地说：“急什么，我有麒麟驹子，它将象飞箭一样，一眨眼功夫就会把我送到目的地的。”章京又磨了半天才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跟丁立即把章京举世无双的沙比屯牵了过来，扶他骑上去。这一下，那神兽立刻竖起了两只大耳朵，飞一般地跑出了大院。到了大街，跑得更快了，一刹那间就到了东城门下。章京回过头来望了一下，两个跟丁这时还没有跑出大院呢。”真了不起！”章京从心底里赞美着自己的神兽，乐不可支。 怎么啦？！那毛驴跑到东城门下，突然停下来不肯走了。差一点把章京弹出五步之外。他用皮鞭抽打着它的臀部，用硬靴跟猛击它的肚子，却不能使它往前迈出一步。它的四条腿就象牢牢地钉在城门下，一动也不动。这时，两个跟丁也赶上来了，一个从前头拉，另一个从后边推，折腾了半天，仍然无济于事。章京发起火来了，把缰绳使劲往旁边拉了一下，这一拉不要紧，那毛驴又竖起大耳朵，翘起尾巴，猛回头直奔西城门，跑速之快，完全能赛过本牛录最有名的跑马。跑到西城门下，又象刚才一样，死死地钉在那里不肯走了。牛录的乡亲们三三两两走过来看热闹，人越来越多，对这位愚蠢的章京纷纷讥笑不止。章京则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牵着那神兽直奔巴图的家门算帐。
第三次教训：这时，巴图早已准备好了另一个计策。他弄来了一个旧木柜在它的四周和上下画满了稀奇古怪的图案有海底的龙宫，天上的仙境。这天早晨，他叫妻子做了各种美味可口的饭菜，当章京就要到来的时候，他就把这些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统统装进安置在房子当中的柜子里，叫妻子守在门外，自己则穿上宽大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根木杖，绕着那柜子信步转圈，嘴里念念有词唱着神秘的词句：“神柜、神柜、快快开，美味的饭食端出来。” 
这时章京牵着那倒霉的麒麟，怒气冲冲地跨进大门，直奔屋里去找巴图，他女儿在门口挡住了他。 “爸爸，即使有天大的事，你也得要等一下，你女婿在屋里正在请神仙呢。”女儿说。他伸起脖子向屋里头瞧了一眼，里边的情景确实有些异乎寻常，使他惊奇地眼睛睁得圆圆的，张着嘴在那里发呆。这时候，巴图不露声色，从从容容地开了神柜，从里边端出一盘又一盘，一碗又一碗的饭菜。章京走进屋里一看，这些饭菜还着香喷喷的热气哩。八碗九碟，摆在桌面上。贪婪的章京被眼前的情景迷住了，已把麒麟的事忘在一边。他惊奇地望着这口柜子，品着从它里边端出来的饭菜，心里想：“真好吃啊，在这个阳间谁也做不出这样美味的食物的。” 他问道：“女婿呀，你这是什么柜子，怎么这样奇妙？”巴图说：“这是我曾祖父从京城带回来的神柜，你需要吃什么，它就会给你什么。以前它还不到显灵的年限，我一直把它藏在家里，谁也不让看见，现在已满期了。最近以来，我们每天就是靠它过日子的。” 章京听了这话，信以为真，惊叹不止。心里想：“我快老了，还没有个儿子，将来无人依靠。若能得到这个宝贝饭柜，哪怕花他个万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一辈子可以不愁吃喝了……”于是，他心里又打起主意来了。 巴图这一次很痛快地答应了，也没有讨价还价，就把神秘的食柜送给老丈人了，并教给他用饭前必须唱的那段歌词。章京想起过去的经验教训，把歌词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来乐呵呵地把旧木柜背回家去了。
第二天，他把牛录的所有名贵绅士请来吃饭。客人们发现章京家并没有做菜备饭的动静，只看到在宽敞的客堂中央摆了一口花花绿绿的木柜，都感到奇怪，彼此纷纷耳语起来。这时，章京走过来，很神气地向诸位解释道：“这是我曾祖父从京城带回来的神柜，是无价之宝。你想吃什么它就给你预备什么。我们一家人都靠这口神柜吃饭哩。”客人们听到这话，个个惊讶得目瞪口呆。 章京把巴图教给他的一切牢牢记在心里，他穿起宽大的长袍，绕木柜迈开缓步，用木杖有节奏地捣着地，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唱起来：“神柜，神柜，快快开，美味的饭食端出来！”绕了几圈，他庄重地停下来，打开了自己的神柜。客人们全拥上来想看个清楚。柜子盖掀开后一看，里边什么也没有。章京象傻子一样呆住了。他怀疑自己唱错了歌词，决定重新来一次。但第二次打开木柜盖子看时，和第一次一样，里边还是空空的。 章京的脸色发黄，太阳穴上直冒冷汗。他要立即去找巴图，但他刚才明明郑重宣布这是他的曾祖父从京城带来的神柜，不好当着众人去找巴图。他不知所措，无可奈何请来的客人看到这般情景，一个接一个地推说家里有事告辞而去。
当最后一批客人饿着肚子告别时，太阳都已经落下来了。章京总算最后剩下一个人了，他怒不可遏，立即手持一根大棒，去找巴图。但这时巴图一家人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了。章京却不罢休，到处打听他们的去向。当然，我们完全用不着为巴图担心，他聪明机智，自有办法再惩罚这贪心不死的章京。
《贵州民族民间故事类型数据库建设与应用研究》课题组搜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