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脸孙亚雷

课题组按：
本则故事的类型：
从内容流传来说，此则属于斗智斗勇类型；从民族归属来说，此则属于朝鲜族故事类型。
本则故事的应用：
此则讲述的是花脸孙亚雷的故事，故事可编成图文并茂的小册子以供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启蒙，还可插入大学生的地方省情教育知识当中，等等，同时，亦可广泛应用于有关景点的打造等方面。

花脸孙亚雷
花脸又称黑头，是传统戏曲中区分人物角色的一种行当。
花脸演员的声音要粗壮洪亮、刚劲雄浑，犹如涛翻浪涌，又似龙吟虎啸。扮演的人物性格大多是威武刚强、正直勇敢，豪爽而又带点鲁莽。传统戏中张飞、程咬金、鲁智深等形象，在舞台上就称为袍带花脸、靠甲花脸或统称大花脸；至于扮演董卓、秦桧这一类奸臣贼子的角色，则称为粉壳壳花脸。
近几十年来，川剧唱花脸的演员起名字常常爱带个雷字，如群众熟悉的吴晓雷、金雷、蔡如雷。此外，各地还有李学雷、贺一雷、张鸣雷、云中雷、半天雷、满天雷、炸炸雷……当然，也包括我今天要讲的孙亚雷。
孙亚雷从解放那年就参加了县川剧团。他演传统戏硬是有一套，文的武的不论，唱做念打都佳。无论是扮演农民起义的英雄、杀富济贫的豪杰，还是扮演为国捐躯的名将、慷慨悲歌的义士，都演得栩栩如生。他演现代戏也演得十分出色，扮演《激浪丹心》的老驾长，演出了老驾长对党和人民的一片丹心；扮演《红岩》里的徐鹏飞，更是入木三分地刻划出了这个法西斯杀人魔王凶残奸诈、色厉内的本性。因此，观众们常说：“孙花脸的戏有看头，看了头回想二回。”但是，孙花脸这些年来却受了不少的“迂憋气”。
话要说到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席卷全国。那天，孙亚雷和同志们在会议室学习毛主席关于文艺工作的讲话，寻找以前在为工农兵服务方面的差距。突然，传来一阵呐喊声，只见一大群人押着挂有“走资派”黑牌的县委书记、宣传部长、文教局长，乱哄哄地拥进剧场。为首一人，双袖高挽，左手端碗墨汁，右手拿支排笔，腰杆上系一根牛皮带，左边腰间挂一个装语录本的红布口袋，右边腰间吊一个铁皮话筒，带领一队人冲进剧团的保管室，抓了一面大锣和几顶演传统戏用的官帽走了出来。孙亚雷他们见此情形，就上前劝阻：“呃，你们咋个招呼都不打哟，国家财产，能随便乱动的？”只见为首的说道：“这是革命新秩序，你懂个啥！不抓大方向，只晓得闭门思过，看样子你就象妈个老保。”他身后一个瓮鼻子也对孙亚雷他们说：“给你们训话的，是我们城关镇造反司令部的江闯，江司令。你眼睛放亮点，少当绊脚石。”说着，江闯一伙人就把抢来的官帽子给县委书记、宣传部长、文教局长一人戴上一顶，便你推我挤，往剧场的舞台上拥去。
孙亚雷刚才受了一肚子恶气，心情再也平静不下去了，便同剧团的党支部书记老曾和自己的学生小刘一起，随着看热闹的人群走进剧场，坐在前排的椅子上，看江闯今天究竟要演点啥子戏。
只见舞台上方挂着“万炮齐轰走资派誓师大会”的横幅，县委书记、宣传部长、文教局长头戴官帽子，胸挂黑牌子，在台上站成一排，江闯拿起话筒声嘶力竭地吼叫：“造反派的战友们，十七年来有一条修正主义黑线统治，压得我们气都出不了。对走资派必须万炮齐轰，必须烈火猛烧。现在，由我县最大的走资派交代罪行！”只听县委书记在说：“我们工作中有缺点错误，欢迎批评。从全县来讲，不能责怪下面的同志，主要责任在我…”江闯连忙打断话头：“走资派在搞假检查，想蒙混过关，大家说，怎么办？”瓮鼻子连忙跟着勾子打和声：“加点火药味，喊他弯九十度。”边说边把腰杆弯起的县委书记、宜传部长、文教局长的脑壳往下使劲按。江闯又拿张纸条走过来，对县委书记说：“来，签个字，我们今天是不是革命行动？”
看到江闯的卑劣暴行，孙亚雷实在气愤不过，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抗议：“吨，搞个啥名堂！《十六条》都说了，要文斗不要武斗！”江闯一听，火冒三丈，立即命令手下人：“把破坏会场的铁杆老保给我抓上台来！”于是，孙亚雷就在一阵“踢开绊脚石，彻底闹革命”的吼叫声中，被抓到了舞台上。江闯两眼凶光毕露，直视孙亚雷，口中念念有词：“哦，孙亚雷，你演牛鬼蛇神还演得不过瘾呀？今天自己跳出来，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啊。来，先把身份给你明确一下，不能让你混在革命群众里面，搞乱了阶级阵线！”说完，就叫手下人给孙亚雷挂了块写有“老牛鬼蛇神”的大黑牌，然后，递给他一面大锣说：“拿着。打一记锣喊一声‘我是牛鬼蛇神！”孙亚雷心中想：嗨，这究竟是点啥子板眼罗？哼，江闯，是你妈个乱闯，你这个章法哪是在搞革命呀？江闯见孙亚雷半天不开腔，连连紧催：“快点喊，‘我是牛鬼蛇神’！”孙亚雷正在沉思，遇上追逼，就“当”打了一棰锣，脱口喊出：“谁是牛鬼蛇神？”顿时，台下哄堂大笑。江闯气得脸色发紫，把手一招，瓮鼻子蹦出来，就捅了孙亚雷几拳。看到这里，台下的群众纷纷议论起来，议论中就有一大半各自散去了。看到会场逐渐冷落下去，江闯心中十分恼火，不得不草草收兵：“今天的会议胜利结束。勒令走资派回去继续写检查，勒令牛鬼蛇神孙亚雷回剧团打扫半年厕所。”
从此以后，孙亚雷就打扫厕所，扫了半年再加半年，一年之后又是两年，一直扫到了一九七一年。
七一年夏季的一天上午，江闯乘坐一部小轿车，来到了县川剧团。常言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几年来，江闯就象那三月间的风筝，套在林彪、“四人帮”的线上，借着反革命风势，吹起哨子越飞越高，居然成了县革委会分管文教的副主任。今日来到剧场，比往年大不相同，干部服，黑皮鞋，一副斯文样子。一路走，一路轻轻地哼着自编的样板腔调：“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靠的是钢钎火药枪……”
剧团里自然有人知道江副主任要来，早已把会场布置停当。江闯走进会议室，立即指示，要全团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大的政治热情，用最快的革命步伐来会议室开会，听他传达首长的最新指示。命令一出，把全团都闹翻了，连几个正端起开水吞药片的病人和抱起娃儿喂奶的女同志都被赶来，坐在后头一排椅子上。江闯在主讲席就座后，点燃一支过滤嘴香烟，深吸一口，吐出一缕烟雾，扫视了一下人群，干咳了两声就开始发表演说。他首先讲了一番“旗手”开创文艺革命新纪元的赫赫功勋，并说，根据形势发展的趋势来看，很可能每个生产队都要成立京剧团，让所有的劳动人民来占领上层建筑，这对于首长将来的宏图大业有不可估量的深远意义。然后，又停下来喝了口香茶，说：“大家知道，解放十七年来，文艺界是一条又粗又长又黑又大的黑线专了无产阶级的政，这个问题是我们首长早就指出了的，通过这些年来我们的斗争，可以说是定了铁案。根据首长重新组织文艺队伍的指示精神，决定本川剧团自即日起撤销，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这话一吐出来，就象舞台上打了一棰干大锣，“当”的一声，把大家都惊住了。孙亚雷只觉得胸口一痛，好似钢针扎心，忍不住扯起花脸嗓门怒斥：“岂有此理呀，岂有此理！”
江闯见孙亚雷起来反对，心想：如不枪打出头鸟，等下大家都骚动起来，要压下去就很费力。于是，站起来指着孙亚雷：“你闹啥子？扫厕所的扫帚把子都没丢，又要跳了！老实告诉你，为黑线专政卖命的时代过去了。十七年来，你放的毒就不少，在台上尽演些死人…”历史上的人不死，地球装得完吗？再说，我还演了不少现代戏咄！”“那，那你还演过洋人……”“我演了哪些洋人？”“那个《赤道战鼓》中的比利时总督，不是洋人是什么？”“那是反面人物。”“你就是在歌颂反面人物。”“我歌颂他啥子？”“你，你，你歌颂他狡猾。”
到这时，愤怒满腔的孙亚雷发出一丝苦笑，长叹一声：“闯他妈的鬼哟。”
江闯钉住孙亚雷不放，连忙追问：“孙亚雷，你在咕噜啥子？”“我说川剧不能砍，川剧要姓川。”“好大的胆！你这两句话，同地委那个头号走资派的言论完全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你站在这边等着，隔阵给你点特殊照顾。”江闯见没人开腔了，又慢悠悠地说：“大家要作好思想准备，愉快地到安排的地方去，向工农兵学习，改造思想嘛！对封资修黑货，对牛鬼蛇神的东西，就不要留恋了嘛…这可是个立场问题、态度问题呀！谁还有反对意见？讲出来，我们好采取措施。有话不讲出来不行罗，大家可要胸怀蛋白哟…”孙亚雷实在听不下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只说了句：“胸怀蛋白，胸怀脂肪都该整！”说完，也不等江闯宣布对他的特殊照顾，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场。
孙亚雷独自一人来到离剧场不远的江边码头上，任凭江风吹拂着自己宽大的胸脯，望着一去不返的嘉陵江水，不由思潮翻腾，浮想联翩，凄风苦雨的童年生活桩桩件件齐现眼前。
孙亚雷六岁那年，父母亲双双亡去。小小孤儿只好靠讨饭过活。后经四邻乡亲说情，到了川剧团跟着一个胖子老师学唱花脸。
从那以后，睡五更，起半夜，练武功，吊嗓子。晚上就躲在马门后面看老师演戏，全神贯注地偷唱腔，捡台词。
九岁那年春节，孙亚雷开始登台演出，第一出戏就是演《封神演义》中“收黑虎”的赵公明。临出场，胖子老师再三关照：“娃儿，好生点演罗，只要演好了，从明天起，一个月就有半块钱的工钱。再说，演好了，我们师徒脸上也有光彩。”孙亚雷口中连声答应。他一出场，“壮丑壮丑…”的锣鼓声震耳欲聋；台口几个土钵里，桐油浸泡的棉花条条在燃烧，冲起几股火苗，浓烟熏眼；台下人群黑压压一片。孙亚雷心中十分紧张，忙把式口一登，口中念道：“家住蓬莱神仙境，降魔钢鞭紧随身；若问我的名和姓，黑虎玄坛赵公明。”“赵公明”三字还未收音，就听台口边缘“噼噼啪啪”一阵爆响。原来在旧社会，徒弟初次登台演戏，照例是老师给徒弟放火炮，为的取个吉利。
由于事先没得思想准备，这突如其来的火炮声，把本来心情就紧张的孙亚雷搞得惊惶失措，平时记得溜溜熟的动作、台词，一下子不翼而飞，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是怎么演完了进的场。
他昏头昏脑刚一走进下马门，“啪”的脸上就挨了一耳光，紧接着，背上又挨了两脚尖。戏老板唾沫横飞，边打边骂：“这小子，汤圆吃多了。象你这样演都要拿工钱？拿你妈的火钳（钱）1我的牌子都让你给做了，明天，你卷着铺盖滚吧！”尽管胖子老师替孙亚雷向戏老板好说歹说，苦苦哀求，结果，孙亚雷的饭碗还是出脱了。幸亏靠着胖子老师多方托人，孙亚雷才搭上另外的班子，在嘉陵江沿岸漂泊流荡
这时，他又想起了解放后阳光普照的十几年。党的关怀，工农兵的鼓励，学生们的尊敬，给他带来了艺术青春。孙亚雷除了城里演出外，还经常下农村，到工厂，为工农兵服务。可是，万没想到，现在竟然来了个“又粗又长又黑又大的黑线专政”，自己也落了个“为黑线专政卖命”的下场，得了顶“牛鬼蛇神”的大帽子，被赶出了剧团。想到这里，不禁仰天长啸：
“天哪，穹苍！冤枉啊实实的冤枉！
滔滔江水往东流，
流不尽老孙的恨和仇。
是何人狠心下毒手，
把我川剧一笔勾！”
剧团解散了。孙亚雷临走时，在墙上挥笔写下一首诗：
“要走何忍走，欲留不可留。
一步一回首，回首恨悠悠。
待到严冬后，百花笑枝头。
一声春雷吼，依然锦神州。”
然后，就背着行李到指定的新单位一本县双河镇一家饮食店上班。
孙亚雷前脚一走，随后就有人把墙上诗句抄送给了县革委副主任江闯。江闯看后，一声冷笑道：“不要涂掉了，作为阶级斗争教材保留，这充分说明修正主义黑线随时都在想复辟回潮啊。”然后，就给双河镇领导打电话，指示对孙亚雷要注意掌握使用，该人思想反动云云。
且说孙亚雷到饮食店后，经理叫他先切几天菜，做点墩子上的素活路，试试看行不行。于是，他身系白围腰，手拿菜薄刀，抱起一个老南瓜，放到墩子上就切起来。他手上在切南瓜，心中在解疙瘩：“腋，要消灭川剧，是哪几个东西搓的烂条？难道说，十七年都错完了？这样搞下去……哎呀，莫非其中有诈？”他一面在想，一面又在唱：
“孙花脸切南瓜满腹愁怨，
妖风起摧百花一夜雕残。
天哪天你何时云开雾散，
薄刀要化作三尺龙泉。”
唱到这里，他式口一登，右手的菜薄刀往上一举，就听见背后“哎哟”一声，原来经理正在看他切菜，他刚才右手一挥，刀背正打在经理的额头上。孙亚雷深感过意不去，连忙赔礼。
经理感到气也不是，怄也不是，用手揉着额头说：“哎哟，算罗，你也没有搞过这一行，不熟悉，干脆去跑堂端碗，那个不要啥子技术。我说上面也是弄些事情来扯，明明我们店不缺人，把你弄来做啥子嘛？1幸好是菜刀背背，万一是菜刀口口的话……哎哟！”
孙亚雷当了跑堂倌，他拿起抹桌布走到外堂口，就看见售票处十分拥挤。因为好久没得肉卖，今天有点鲜肉，顾客特别多，把柜台围得密不透风。有个白发老太婆挤在角角上，正问售票员：“同志，有些啥子菜卖？”售票员正忙着收进找出，老太婆连问三遍，他都没听见。孙亚雷见此情景，急忙走过去，凑拢老太婆的耳朵说：“炒猪肝三角五，回锅肉四角…”
“哎呀！是哪个背时的，象打雷一样，把人家耳门子都震聋了！”
孙亚雷连忙解释：“我怕你听不见。我生成是这样个喉咙。”“生成的？喉咙大，该去学唱戏嘛，跑到馆子里来做啥子？我看你去唱花脸倒要得。”“是哪个舅子把我弄到馆子里来的！”“吔，口齿干净点罗，这样大年纪说话还要带把子？”老太婆正要与孙亚雷继续争吵，旁边一个顾客赶忙劝解：“老太婆，算罗，人家孙老师是好意，他就是原川剧团唱花脸的孙亚雷。”老太婆一听，忙把孙亚雷上下一打量：哎呀呀，我上了点岁数，眼睛搬家了，没有认出来是你……老孙，前几年你在台上演戏，我们把你最认得熟了。你演那个包文正，回回都给别个伸冤。”“我在台上给别个伸冤，可是在台下，我，我……是呀，要伸冤哪！”“要伸冤，要伸冤，我老太婆最爱看伸冤的戏。呃，老孙，莫多心罗，莫怄气哈。”
一场小小风波，就这样平息了。谁知事有凑巧，县革委副主任江闯这天检查工作也到了双河镇。不知是哪个爱打小报告的，添油加醋向他作了汇报，把孙亚雷的原话“是哪个舅子把我弄到馆子里来的”，改成“是江闯那个舅子把我弄到馆子里来的”；还把孙亚雷与老太婆争吵，说成是同女知青发生抓扯；并且在馆子大声喊冤。江闯听后，勃然大怒，同时，想起孙亚雷从文化革命开始就与他唱反调，对撤销剧团一直心怀不满。而且，孙亚雷同县里挂起的那几个老头子，又是同命相连的，只要狠狠整一番孙亚雷，就会痛在县里那几个老头子的心上。江闯回到县上，东编西改，就给孙亚雷定了“辱骂领导，调戏妇女，为阶级敌人鸣冤叫屈”的罪名，责令孙亚雷到城关镇运输队拉板板车，接受劳动改造。
孙亚雷到了运输队，虽然心中不服，但他对劳动还是挺认真的。可是年纪不饶人，五十岁出头的人了，拉起板板车来实在够呛。第一天，好不容易过去了。第二天，又是从车站拉盐巴到仓库，距离两公里。由于头天身体过度疲劳，孙亚雷拉起空车出发时，就感觉四肢疼痛，酸软无力。到车站，拉起五百斤盐巴，憋足一口气，使尽全身力，刚走几步，正想加速，突然腰杆一软，两腿打闪，眼前金花飞溅，人和车就在公路上东倒西歪。与此同时，前面一辆小轿车急驶而来，喇叭声“嘀嘀嘀嘀”叫个不停；后面一辆十轮大卡车，汽笛声“嘟嘟嘟嘟”越来越近；眼看一场车毁人亡的事故就要发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亏运输队的徐大汉跑来，帮他把车刹住，不然硬要闹出人命。等徐大汉把板板车停放好后，只见孙亚雷面色惨白，瘫坐在公路边的树下，直喘粗气。以后，大家在一起搞搬运，总是尽量照顾孙亚雷，分给他全队最轻的活路。
没几天，川剧演员孙亚雷五十多岁参加运输队的特快消息，就传遍了城关镇，传遍了全县。从此，每逢他拉车的时候，总有人在后面帮他推。时间久了，人也就熟了，有人就提出：“孙老师，唱段川戏我们听罗。那种京不京、川不川的听起来不安逸，硬是想听你唱段真资格的川戏才过瘾。”开始，他总是推却，后来，实在却情不过，就说：“我唱段故事你们听。”有个小伙子忙问：“孙伯伯，啥子故事？”孙亚雷笑而不答，清了一下嗓子，叫起板来：
“你们听哪！
霸王自刎在乌江上，
一统江山汉高皇。
高祖不幸得病恙，
吕后趁机想称王。
她残害功臣和良将，
结党专权乱宫墙。
多亏得周勃、陈平智谋广，
扫除奸党整朝纲。
这一段故事还要慢慢讲，
拉完了板板车再唱下一场。
唱后，大家都说安逸得很，有几个川剧爱好者还把词背熟了到处唱，哪知却给孙亚雷唱出了一场祸事。又不知是哪个爱打小报告的，整理了一份唱词，递到了江闯手里。江闯看后，暴跳如雷，一面给当时的文化部写了个阶级斗争新动向的情况上报，一面就给孙亚雷定上“传播四旧，借古讽今，影射攻击中央首长”的罪名，戴上反革命分子帽子，押送双河区农村一个山区生产队监督劳动。江闯还特别指示，不准给孙亚雷划自留地。其理由是：反革命分子再加自留地，这块资本主义土壤，就会更加反革命。
孙亚雷一去双河农村就是好几年。在这几年里，他和我们一样，曾为党和国家的命运、前途深深忧虑，也曾为失去了伟大导师毛主席，失去了敬爱的周总理和朱德委员长，而经历了撕裂肝肠的巨大悲痛。同样，也和我们一起迎来了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
在粉碎“四人帮”帮派体系的斗争中，江闯由于参与“四人帮”篡党夺权的阴谋活动，经上级党委批准，叫他停职检查。
这大快人心的好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全县的每个角落。
好消息传到双河镇，恰是一个赶场天。长街上人流不断，市场上热闹非凡：箩篼撞着箩篼，扁担碰着扁担。红薯又大又甜，萝卜又嫩又鲜。老太婆在卖鸡鸭蛋，老大爷在称叶子烟。小伙子在看对象，姑娘们在买花衣衫。最热闹的要数双河酒店，人声鼎沸吼连天。只见靠墙的一张桌子，围坐着三位五十开外的老年人，桌上摆了几盘炒菜和一大碗渝北酒，三人正在开怀畅饮。酒过三巡，一个八字胡的说道：“嗨，江闯这几根闹塘乌棒，把水搞浑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捉了。”另一个三须胡的接过话说：“早点捉？你说得容易，那几年有‘四人帮’在上头给他当后台，横顺变些花样出来为他打气嘛。”这时，同座中一直没开腔的一个老头站了起来，只见他白发醉颜红，满面喜色浓，带笑说道：“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哇！来，来，来，喝酒，大家多喝点。纵然有千杯和万盏，我孙亚雷杯杯盏盏要饮干！”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人高声在喊：“孙亚雷，你的客来了。
孙亚雷抬头一看，是生产队长在喊他，队长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他首先看出那两人中，前面一个是自己的学生小刘，小刘这时喊了一声：“老师！”一下子就猛扑到孙亚雷的怀里。师徒两人久别重逢，悲喜交加，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抱在一起，泣不成声。真是流泪眼观流泪眼，幸福人遇幸福人！
好久，小刘才说：“老师，我们剧团恢复了，我就是和支部书记老曾一起来接你回剧团的。”孙亚雷急忙抬头，看见了老曾，一把紧拉住他的手问：“老曾，你从农场转来了好久？”“刚回来个把月。老孙，这几年，你受苦了。江闯跟着‘四人帮’，歪曲毛主席的指示，破坏党的政策，把我们的戏剧事业都给毁了
现在该回家了。看，这是县委请你回剧团的通知书。”孙亚雷接过通知书，凝视着上面县委鲜红的印信，双手不住抖动，两眼热泪纵横，这个话音粗壮洪亮的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老曾亲切地对他说：“老孙，还记得你离开剧团时写的那首诗吗？…待到严冬后，百花笑枝头。一声春雷吼，依然锦神州。
老孙，严冬已过，大地回春啦！”孙亚雷一把揩去眼泪，那刚劲雄浑的嗓音，终于在嘉陵江两岸又回响了：“那得多多谢谢以华国锋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呀！”
<p>《贵州民族民间故事类型数据库建设与应用研究》课题组搜集整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