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顾客

课题组按：
本则故事的类型：
从内容流传来说，此则属于斗智斗勇类型；从民族归属来说，此则属于朝鲜族故事类型。
本则故事的应用：
此则故事讲述的是难忘的顾客的故事，故事可编成图文并茂的小册子以供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启蒙，还可插入大学生的地方省情教育知识当中，等等，同时，亦可广泛应用于有关景点的打造等方面。

难忘的顾客
我姓王，肉店卖肉的，一莫文才，二莫口才，啷讲得来故事嘛。大家硬要我讲，还是讲一个。讲啥呢？我天天和顾客打交道，就讲一个当时把我整得蛮恼火，事后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那个顾客的故事。故事的题目嘛，一时没想到合适的，暂且就叫它—难忘的顾客。
故事发生在粉碎“四人帮”后第一个春节前夕。腊月二十九这天，割肉的实在是多，虽说临时增设了好几个肉摊，但排队买肉的还是起串串。我是个新工人，手脚慢，我们经理照顾我，分派我到城边边那个肉摊。刚开门那阵，买肉的不多，你走他来，随到随买，顾客满意，我也松活。谁知这一松活，惹出麻烦来了。你听：“买肉，到城边边那个肉摊去，一点都不挤。”
“当真的，走去就割，那女娃子手脚虽慢着点，可不排队吵这一宣传，我就倒霉了，城中间的顾客都往城边边拥，眨眼工夫排起了几十百把人的长队。人上一百，五马俱全，啥子怪人都有：“同志，我要尽瘦的哟！”“同志，我要不肥不瘦的哎，就是半肥半瘦。”“同志，麻烦你，同院子几家托我带肉，你给我割四斤的一块，三斤的两块，两斤的三块…你听听，你
听听，吵得跟麻雀子闹林一样。我“啪”地把斩肉刀一放：“听到哇，今天买肉的人多，将就不到哪一个，一个个规规矩矩挨着来，碰到瘦的就是瘦的，碰到肥的就是肥的，一个人一刀肉，喜欢给别人带的自己拿去分。大家说，要得要不得？”
俗话说，不怕当权派，就怕实权派。那割肉的谁不想刀下留情，割点好肉给他！我大声武气这么一吼，哪个还说要不得？“要得，我就开卖！”“要不得呢，你就不卖？”咦，这话来得好陡呵！我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花白胡子、花白头发、面孔陌生的老头离开长队，直朝案桌跟前走来。他不紧不慢地给我提意见：“猪身上的肉有肥有瘦嘛，有的地方长得紧板板，有的地方长得松泡泡，这顾客有的肉量大爱吃肥的，有的肉量小爱吃瘦的，老年人爱买泡泡肉蒸扣碗，喝酒的爱买有嚼头的肉凉拌来吃。你下刀时过点细，搭配均匀一点，尽量照顾一下，办得到嘛。同院子的带买点肉，人之常情嘛，你那刀、秤都现成，简简单单动个手，就给顾客省下了好多的麻烦。小同志，你刚才布的那个土政策，要不得呵！”“啥子要不得！刀在我手里，我想啷起就啷起，随我的便！”“随你的便？这肉店是国家开来为人民服务的唦。小同志，你越说越远了！
那老头的话越来越陡！你莫看他音调不高，说得可在行在理，我冒火连天还是镇不住台子。这是啥人罗，啷凶？
我不觉把老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上身穿一件褪了色的中式棉衣，下身穿制服棉裤，额头上皱纹密密麻麻一大片，颧骨突出，面孔清瘦，左手提个买肉的篮篮，右手抱着两大包中药。哦，给病人抓药买肉的，我还以为是啥大官儿呢！”莫说啦，你那意见不提我也猜得到。家里有病人是不是？想买点瘦肉，煮碗圆子汤是不是？请你到队伍里规规矩矩去站着，轮到你割肉的时候，我晓得照顾你！”老头把我莫得办法，皱起眉头，摇摇脑壳，离开案桌站到买肉的队伍中去了。
我继续卖肉。当头一个顾客是个眼镜，递过一把钱票，笑嘻嘻地对我说：“同志，我楼上的张师傅刚上夜班回来，托我带三斤肉，肥一点的，请单割一下；楼下住的王婆婆病了，请给她割一斤瘦肉；隔壁的老张是唱川戏的，九点钟加演日场，莫得时间来排队，托我买四斤五花肉；我自己嘛，割两斤，肥瘦不论，随你怎么割都可以。一共是十斤，砍成四块，钱票都凑好了的，不找数。哎，麻烦你哟，同志！”“少罗嗦！十斤肉一秤割！”
点过钱票，拿起刀，“呼”砍下一大块，拿到台秤上一称，糟糕，多了三斤多！拿下来砍去一块，再称，呵，又少了，只有八斤半。砍一坨，添上，唉，才九斤多一点；再砍一坨，补起九斤七两；又补一坨，九斤九两；再添一坨吧，又多了二两多…添来补去的搞了半天，搭了六个零坨坨，总算凑了十斤肉，甩给了那个眼镜。”同志，请你帮我分一下嘛。”你听，那眼镜还向我罗嗦哩。”分？脑壳昏罗！你才麻烦罗，快走快走。下一个！”“同志，你不分算了，态度好点，为人民服务嘛。”为人民服务？未必只给你一个人服务噢？你有那个闲心给楼上楼下、左邻右舍的这个姑爷、那个舅子带肉，你拿去帮他们分一下，也是为人民服务嘛！”那眼镜哪里说得赢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把六个零坨子肉放在那一块大肉上面，收拾好就往外走谁知刚才那个陌生老头又出来管闲事了，他在门口拦住了眼镜：“同志，莫忙走，我帮你分。”眼镜诧眉诧眼地跟着老头回到了案桌跟前。老头把篮篮和两包中药朝案桌下一放，从眼镜手里拿过肉，摊在案桌角角上，伸手向我借刀。我一看，气狠了：“老头，你要买肉就规规矩矩排队，莫跑到这儿来多手多脚。刀，我要用，莫得借的。”“莫得借的？—你有两把刀嘛，空着一把。小同志，你刚才不是讲了一通为人民服务的理论吗，拿你的刀，用我的手，为这个同志服点务，也合你刚才讲的那个意思！”真拿他没办法1我把刀甩给他，又把台秤拍了两巴掌：“看清楚哇秤，只有一架，就是祖辈先人找我借，我也莫得办法。”“小同志，你莫吵，我有刀就行，不借秤。”老头望也不望我一眼，直把那块肉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把那六个零坨子肉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举起刀，“嗤一嗤嗤”这么划了三刀，一大块肉分成了四个小块，再把那零坨子肉分头搭好，一块块地指着对眼镜说：“这是三斤肥一点的；这瘦的是一斤；这五花肉刚好四斤；这两斤是你的。”那眼镜半信半疑地看了老头一眼，趁我收钱找数的空空，把那四份肉挨一挨二地拿到台秤上去过秤。我心里想：你这个罗哩罗嗦的老头，你那双毛里毛糙的手，就有那样神呀，我才不信呢。心里虽这么想，眼睛还是斜了那秤一眼我的妈呀，不多一两，不少一两，好神哪！
我睁大了双眼，呆呆地望着这陌生老头。那眼镜这阵得意极了，酸不溜溜地望了我一眼：“看到了吧，这才叫为人民服务呢。青年人嘛，要跟好的学，莫要象四人帮在台上的那个时候，把个臭臭的架子抖起！”这话好刺人哪！我这眼睛差点挤出黄水水来。但我一想，当着这么多人哭，太丢人了，不能哭，千万不能哭！不只不能哭，还要把威信维持起，以后还要和顾客打交道唦！我稳起架势，嘟起嘴巴，把陌生老头盯了好半天，心里说：我两个无冤无仇，认都不认得，你为啥要当面出我的丑呢？好，你要当面做戏给我看，我也耍个脾气你瞧瞧！
轮到老头割肉了。他从案桌下捡起篮子搁到我面前：“请割一斤瘦肉。”哼，你还是“请”到我名下来了哟！我把篮子往案桌角一放，摆起一副蛮正经的样子：“老同志，你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好，等一会再割吧，后面还有顾客请你分肉呢！”你听我这话，说得多艺术呵！那老头哑巴吃黄连，开不起腔，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从案桌上提起篮子走了。嗬，你还跟我赌气呢，那就让你气吧！我满不在乎地拿刀掌秤，继续卖我的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就到了十二点，上午的肉卖完了。我收拾完卖肉的家伙就要下班，突然发现案桌下面有两大包中药。哪个丢在这里的呢？…哦，想起来了，是那个老头的！对，捡到盒盒里给他藏起来，等他找上门来给我说好话，那阵才有好戏看呢！
午休以后继续营业。我刚铺开摊子，那陌生老头果然来了。我装做没看见，只等他给我说好话，请我帮他找药。谁知他眼睛根本不往案桌下望一眼，却热情善意地望着我，一本正经地说：“小同志，下午买肉的又不少。你要信得过我，我乐意给你帮忙，你管收钱，我管割肉，保证秤上不出拐。”你听这话，好叫人意外呵！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朝他糊里糊涂地点了个头，还说了声“谢谢”哩。
营业开始了。开头，我还有些不放心，悄悄监督着他。可没隔一会儿，我内心佩服他了。他那业务之熟，手艺之巧，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你听那老头和顾客的对话，简直象通讯兵通话一样：“几斤？要瘦要肥？”“两斤，要瘦的。”“好，两斤瘦的，那边交钱，这边拿货。”“我割三斤，半肥半瘦的。”
“半肥半瘦的，腿肉一块。”“我要肥一点的。”“哦，要肋条肉，几斤？”“师傅，我家有老人，牙不好…”晓得罗，你要泡泡肉，蒸起吃…”你再看那老头手上的功夫：那刀一到他手里，就象格外听招呼，“呼”一刀下去，要几斤就是几斤，从不拿坨子肉搭秤。那手脚也不是一般的快，我收钱收票都赶不赢他。五点钟刚响，肉卖完了，比往常提前一个半钟头。老头放下刀，擦擦手，揩揩满脸的汗，又主动帮我清点钱票。也真神，除去正常损耗，和进货账不多一斤，不差一两。同志！讲到这里我得停一下。我太激动了！你替我想想，一个不相识的老人，上午我还尖酸刻薄地挖苦了他，他不但不记仇，下午还找上门来，着着实实帮我的忙，态度是那样诚恳，本事是那样高强。你要碰上这种人，能不激动吗？我呆呆地望着这位陌生的老头，感激万分，羞愧难言。我泡了一杯浓茶给他，正要问问他的名和姓，猛然听得钟响了一下，他连忙站了起来：“呵，五点半了！小同志，我要走了。”走到门口，他站了一下，慈祥地望着我，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说：“小同志，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老屠工，财贸战线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兵。上午看到你对顾客那态度，我心痛啊可这不能怪你，是四人帮’糟蹋了财贸战线的好作风，是四人帮’把你们这些好苗苗整得七弯八拐的…小同志，记住，有一条你、我都要经常想一想，就是：那把割肉的刀，它是你的、我的，还是人民的？用这把刀的时候，我们心正不正？手巧不巧？‘心正、手巧’，这四个字够我们想一辈子、做一辈子呵！”
老师傅走了，他没有留下名和姓。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我才猛然想起那两大包中药。我连忙转身进屋，把药从盒盒里拿出来，取下夹在上面的处方笺，展开一看姓名：田大志；年龄：五十八3住址：人民医院外科五号病房一床。呵，是个住院病人！我急急忙忙跑回公司，把钱票往会计室一交，抱起药就往医院里奔。走到外科五号病房一床一看，糟糕，人去床空！这是怎么回事呢？忙向同房的病人打听。一位病人告诉我：“这田大志是地区食品公司著名的一刀准老师傅，在出差途中得了急性阑尾炎，送到医院开刀，昨天刚拆线。他上午到街上去帮四床的病人买肉，顺便到中药店给自己抓药。走了几家肉店，很晚才买回来一斤瘦肉，拿到厨房煮了一碗瘦肉圆子汤。四床的病人喝了刚刚睡着，老师傅又上了街，不知又在哪里忙了半天，六点钟才回来办出院手续。这阵他上码头搭轮船去了。”我连忙抱起药，朝轮船码头奔去。偏偏又晚了一步，刚刚跑上码头，轮船就开了。我睁大双眼望呀望，呵，我终于望见他了，他也望见我了。他站在船栏杆边大声对我说：“小同志——记住呵一—心正、手巧—”
我眼眶里涌满了激动的泪水，抱着这位陌生老头忘记带走的两大包中药，在码头上站了很久，很久…他要我记住的，正是老一辈财贸战士对年轻一代的殷切期望呵。
<p>《贵州民族民间故事类型数据库建设与应用研究》课题组搜集整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