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桥

课题组按：
本则故事的类型：
从内容流传来说，此则属于斗智斗勇类型；从民族归属来说，此则属于汉族故事类型。
本则故事的应用：
此则故事讲述的是幸福桥的故事，故事讲述的地点是上海郊区，但故事中唱山歌的情节，明显可以看出此故事流传到贵州之后增加的情节，这说明民间故事的成长性！故事慢慢带着贵州的情节，再慢慢地就随着故事传承者的贵州化，故事也慢慢地转化为贵州本地化的故事了。故事可编成图文并茂的小册子以供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启蒙，还可插入大学生的地方省情教育知识当中，等等，同时，亦可广泛应用于有关景点的打造等方面。
 幸福桥 上海郊区有一个小镇。它本来叫乌星镇，解放以后，改成五星镇。五星镇西面朝外五里地，有条很宽的大河叫水龙港。港的两对岸有两个村子，港东是黄塘村，港西是江岸村。如果这里有顶桥，从五星镇到上海，从上海到五星镇，那就近得多，方便得多了。但是当时这里还没有桥，要靠船摆渡。 一九五八年，这里成立了人民公社。公社的土地一大半在港东，一小半在港西。社党委为了便利社员来往，便利农产品运到上海，上海的工业品运到五星镇，决定在这里造一顶大桥。一道喜讯传开去，社员们的高兴劲就不要去说它了，男女老少都抢着来参加建桥工程不久，一顶象象样样的大桥很快就造成功了一水泥桥墩，木头桥面，木头栏杆。 今天是大喜之日，公社要在桥上开一次庆祝大会，还要取个桥名，然后通车。港东、港西两岸的社员真是开心啊大家一早起来，成群结队，敲锣打鼓，“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锵咚咚锵”，从东面，从西面朝新桥涌过来，红旗连红旗，人头接人头，看过去象是两条龙。但是，还没有等群众队伍走过来，桥顶上早已立了两个人。 一个头上戴一顶新毡帽，上身穿一件新棉袄，下身穿一条新棉裤，脚上穿一双新棉鞋，真是从头新到脚，浑身全新。他年纪已经八十了，面孔上全是一条条的皱纹，还有一把雪雪白的胡子，不过精神倒蛮好。此人是港西江岸村的老长辈，姓一个怪姓“不”字，叫“不过港”。 桥上还有一个老人，也是八十岁，同“不过港”同年，精神比“不过港”还要好。长个子，黑皮肤，白眉毛，大眼睛，外加有一把寿桃胡子。他头戴解放帽，身穿解放装，脚蹬一双解放鞋。说起他这身解放装，还是新近他孙子特地为他做的。这个老汉是港东的一位老长辈，也姓一个怪姓，是兜圈子的“兜”字，叫“兜三里”。 现在“不过港”立在桥栏杆旁边，在一根栏杆上摸呀摸的，含着眼泪在笑。这一根木栏杆上面还有被火烧过的焦斑。”兜三里”是一会儿从桥东跑到桥西，从桥西回到桥东；一会儿立在桥上朝港东港西望望公社的风光，摸摸胡子，点点头，“呵……”笑两声。队伍里有一个叫福生的小青年看了蛮奇怪，问旁边的根生说：“根生，你看，桥顶上两个老爹来得顶早，在做啥？”根生说：“是呀，一个还在那里东跑西跑，高兴得不得了。“是不是看看这顶桥造得好，太高兴了？”“这种桥哪里没有？用得着这么高兴？”“是呀…”这番谈话正好给前头的公社党委书记老王听见了，掉转头来对这两个青年人望望。 两路参加大会的队伍在桥上一集中，老王赶紧过来搀住两位老人的手，请他们坐好，广播喇叭里就宣布大会开始。大家想，今天一定是老王向大家报告造桥工程的经过，表扬一批 积极分子，最后就宣布桥叫啥名字。啥人晓得全没有猜着。 老王说：“社员同志们，我们盼了很久的这顶桥造好了，今天要替它起个名字，起得要有意思。在没有起名字以前，我要向大家介绍两个人，就是这两位老阿爹……”很多人一看，一个是“不过港”，一个叫“兜三里”，“不过港”还是“兜三里”的妹夫。 这还介绍点啥？老王说：“这两位老阿爹，一位叫‘不过港’；一位叫‘兜三里’。他们两位为啥姓这两个怪姓呢？怪得连《百家姓》上都寻不出！恐怕好多人都弄不清楚，青年人就更加不明白了。”好多人都在想，是呀，一个姓“兜”，一个姓“不”，《百家姓》上是寻不着的呀！究竟啥原因呢？都急着要听老王讲下去。 党委书记老王讲下去了：这桩事体还要从四十年前头讲起四十年前头，此地乌星镇有一个大地主叫朱根生，港东、港西全是他的地，连一条水龙港他也看成是自己的。朱根生剥削农民的花样很多，其中有一个特别花样，就是港东的田不肯租给港东人种，港西的地不肯租给港西的人种，要港东人种港西田，港西人种港东地。啥道理呢？就因为水龙港没有桥，他要捞一把！他把港边的渡口霸起来，弄一只船，叫自己的狗腿子——独眼龙阿二摇船摆渡。两岸农民要摆渡过港种田、上街、探亲，可以不收摆渡钱，但是到秋天收租的时候，一亩要多交两斗米，一年额外多收它百把担。地主关照阿二，一日只能在早晚出工收工的时候摆两次，除此以外，一概另收摆渡钱；那两趟还规定早了不摆，迟了不摆。早晨农民想早点出工，渡船还没有出来；黄昏想多做一阵，渡船又收掉了，只好远兜远转，多跑三里路，从一顶小木桥上绕过去。碰到临时有要紧事体过港，地主就要硬敲竹杠，摆渡钱贵得象卖路钱。农民真是恨透了地主，但是有啥办法呢！ 港西有一个贫农叫常古江，经常的“常”，古时候的“古”，长江的“江”。有一天，常古江老婆要生小孩了，头生难产，生了半天生不下来，一定要请接生婆；请接生婆就非过港到乌星镇不可。这个时候，天快黑了，雨落得蛮大。常古江撑了雨伞，一步一滑摸到渡口，摆渡船已经收了，船影子都看不到。要想兜过三里路从小桥上过去，又太费时间，怕老婆出毛病，就赶到独眼龙阿二屋里，请阿二无论如何帮帮忙摇一趟。阿二本来是个二流子，趁机敲竹杠说：“好嘛，拿来！”“啥？”“五升米去，五升米来。”常古江身边总共只有三斗米钱，还是借来的，要靠它请接生婆，付了一斗米船钱，请不到接生婆怎么办？就说：“帮帮忙，两升米摇一趟吧！”独眼龙阿二把那只独眼一瞪：“朱家老爷向我要，我拿啥给他？”古江急了，说：“那就请你替我在账上先写一笔，以后想办法归还。”“想欠账？上年的租米你还没有了清，你拿啥来还？不行！”“阿二啊！我女的难产大人小人都有性命危险，求你帮我一次忙吧。”独眼龙拿独眼一眯，“嘿嘿嘿”阴笑三声说：“你女的同我啥相千？朱家老爷常常讲，穷人死掉个把人，还可以省点开销。”阿二说完，把大门一关，自顾自地吃晚饭去了，这真叫死人不管。 常古江没有办法，只好远兜三里路到港东。雨越下越大，路越来越滑，跌倒了再爬起，爬起了又跌倒，一把雨伞被风吹得象支喇叭，人也险些儿跌进港里去。常古江想，不晓得哪一天会造一顶桥，来来去去不再受地主的气。 常古江跌跌爬爬跑到乌星镇，接生婆听说是港西来的，难产，就趁势敲竹杠，把常古江身上的三斗米钱全敲了去，还讲明小孩生下来要外加送她一百只鸡蛋。 常古江带了接生婆，急急忙忙赶回屋里，往床上一看，床里床外全是血，女人刚刚死，直挺挺地横倒在床上，小孩也没有生下来。古江人穷，三十七八岁才结婚。女人有了身孕，原想养个一男半女，日子虽苦，总能有点指望。如今女人一死，小孩一完，哪能不心痛！狗地主啊狗地主，你天霸地，霸山霸水，我女人才死得如此凄惨，我是心里恨，骨里恨，日里恨，梦里恨啊！ 现在再说港东有一个贫农叫沈山里，泰山的“山”，几里路的“里”。这天一早，沈山里掮了锄头要到港西去做生活。哪里晓得，他在渡口等到太阳老高了，独眼龙还没有把渡船摇出来。等了好一阵，独眼龙的船在港面上摇摇晃晃摇过来了，沈山里赶紧喊：“阿二，你快点摇过来嘛！”独眼龙还是慢慢地摇啊摇的，有气无力地说：“船不长翅膀，又不能飞过来！”沈山里给他碰了一鼻头灰，就同独眼龙争了起来，一直从港东争到港西。等到沈山里跳上岸要跑了，独眼龙还在后面说：“狠点啥！有本事造顶桥，不要乘我的船！”沈山里想，好啊，就是搭顶独木桥，总比乘船受气多交租好，村里哪一个不在这样说。我去寻妹夫商量商量，有得每亩田多交两斗米摆渡钱给地主，倒不如港东港西凑凑，出点钱、出点气力造一顶桥。沈山里就生活也不做，去看妹夫常古江。来到常家一看，妹夫一个人在屋里呆瞪瞪坐在床沿上，妹子已经死在床上。沈山里问明妹子死的情形，心里更加火了，帮妹夫料理完了丧事，就把造桥的想法对妹夫讲。常古江一听，蛮好！两个人就马上分头去发起造桥。 两岸农民哪一个不想在水龙港面上造顶桥，所以一呼百应，不久木头就买好了。正要动工，衙门里来了一张传票，传常古江、沈山里两个人去。原来地主朱根生晓得农民要造桥，一年百把担租米眼看要泡汤了，马上写一张禀单给衙门。县官同地主是一个洞里的老虎，一窝里的强盗，就来传常古江、沈山里去过堂。县官鸦片烟抽得人削瘦，象只脱毛鸡，捋捋山羊胡子说：“啊，你们造啥桥！坏了本地的风水，弄得人丁不安，你们担得起？”常古江一听，气啊！狗官倒会吓人，风水好我女人怎么死了？就不客气地顶过去：“老爷，以前风水好，我死了女人，如果早点造顶桥她倒不会死了。造了桥人丁不安，我们宁愿自作自受，决不怨桥。”县官想，哟，这句话的分量蛮重，但是县官还是自说自话地说下去：“光你情愿自作自受，那不行你晓得吗？造桥是犯法的！”啥？造桥还犯法？常古江气得瑟瑟抖，牙齿咬紧了说不出话来。还是沈山里机灵，说：“犯法？造桥犯法，那要请老爷赶快把财主朱根生抓来办他一办。”县官弄不懂了，你们造桥，朱根生犯啥法？沈山里说：“造桥是为了过河。既然造桥犯法，那就不应该过河；朱根生为啥偏要叫港东人过港到港西去种田，港西人到港东去种田？他是过河的罪魁祸首，请老爷法办！”县官倒一楞，好厉害的刁民！拿台子一拍说：“造了桥，港西百姓来去方便，常到乌星镇去抽鸦片赌铜钱，交不起租子，要偷要抢，岂不妨碍了地方的治安！”沈山里说：“老爷，赤脚人穷，捏锄头铁铬还来不及，用啥来抽鸦片，拿啥来赌铜钱？就说会抽会赌，那要请县老爷再开一条河。”县官听得糊里糊涂，问：“为啥再开条河？开在啥地方？” 沈山里说：“开在港东乌星镇周围。”“为啥？”沈山里说：“水龙港有了桥，港西百姓会到镇上去抽鸦片赌铜钱，妨碍治安，那末乌星镇附近没有河，四面百姓不是都要来抽鸦片、赌铜钱了吗？老爷火速预防，在乌星镇周围开条河，一顶桥也不许造，那就太平了。县城周围也要开一条，还要开得格外宽点。”县官想四周是河，没有桥，我老爷不要饿煞！沈山里这番话，驳得官老爷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只好放常古江、沈山里回去再说。 常古江同沈山里回到村子上，不管衙门准不准，就动工造桥。地主同狗官一商量，当夜叫独眼龙阿二窜到河边放起一把火，把木料烧了个精光。常古江他们赶过来抢救，因为天冷风大火势猛，只抢着一根焦木头。这一夜，常古江同沈山里他们因为心里难过，一直守在河边木头灰旁边，没有回去。到天亮，独眼龙摇着摆渡船出来了，在船上指着常古江、沈山里“嘿……”一阵冷笑，拉直了喉咙说：“哼！穷人有啥福气造桥，木头都会教天火烧了！朱老爷叫你们还是省点心思，搭我的摆渡船吧！”常古江火啊，一跺脚说：“呸！我偏不乘你们的船。你去告诉你家朱老爷，没有桥，我宁愿不过港，不种朱家的田，去替别人打短工！”沈山里也回独眼龙说：“港面上没有桥，我宁肯兜三里去做生活，也不搭你的摆渡船！”穷人骨头硬，有志气，两个人说到就做到，从此便改名换姓，一个叫“不过港”，一个叫“兜三里”。解放以后，户口簿上虽然已经改用本名，但是喊得顺口了，平常还是一个叫“不过港”，一个叫“兜三里”党委书记老王说到这里，好多不晓得底细的社员都明白过来了。老王继续讲：“公社力量大，我们千盼万盼的桥造起来了。大家都晓得，这两位老阿爹是造桥的积极分子，一大把年纪了，非参加不可，挡也挡不住。常老爹还把收藏了四十年的一段烧焦的木头拿出来，削去外层焦斑，送来做了这桥的一根栏杆，好让大家记住：桥来得不容易啊！千万不要忘记从前吃过的苦，受过的气。 好多社员这才明白，一顶崭新的水泥桥，为啥弄根有焦斑的木头做栏杆；刚才一位老爹为啥在栏杆上摸来摸去。老王说：“现在，我建议请两位老爹来替这顶桥起个名字。”“好啊！好啊！…”社员们没有一个不赞成，就“啪啪啪啪”地拍手请两位老爹出来。 常古江激动啊，含着眼泪说：“老王要我们取个桥名，当然要照办，不过，我先要替自己改个名字。我本姓常，受了地主的气才叫‘不过港’。现在我们有了桥，我就叫个‘常过港’吧，没有事体，我一天也要过它三次港！”沈山里说：“现在我过一次港，可以省三里路，就叫‘省三里’吧！那次地主一把火把木料烧光以后，我们穷人再也凑不出钱来买木料了，桥也一直没有造成。现在人民公社力量大，我们造了这顶象象样样的大桥！”两位老爹说着就激动地唱起山歌来： 朵朵葵花向太阳， 人人心向共产党 共产主义是天堂， 人民公社是桥梁。 “常过港”说：“阿舅，我们穷人能够有今天，真是好福气，我看就叫它‘福气桥’吧！”“省三里”说：“妹夫，意思倒不错，就是名字太老派了，新派叫‘幸福’，应该叫它‘幸福桥’。”党委书记老王把这个桥名一宣布，大家都喊：“幸福桥！幸福桥！幸福桥啊！…”跟着，群众从桥上下来，在桥头两边一立，就听见“嘟嘟嘟嘟”、“隆”，一汽车一汽车的农产品从港西开上“幸福桥”，“呜呜呜呜”朝上海开过去；一辆辆拖拉机，装了抽水机、轧稻机、喷雾器从港东开上“幸福桥”，“呜呜呜呜”朝五星镇开过来。正是： 不知当年造桥苦， 哪知今朝幸福甜 衷心感谢共产党， 欢呼公社万万年。 《贵州民族民间故事类型数据库建设与应用研究》课题组搜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