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的儿子

课题组按：
本则故事的类型：
从内容流传来说，此则属于民族分支类型，也属于斗智斗勇类型；从民族归属来说，此则属于彝族故事类型。
本则故事的应用：
此则讲述的是竹的儿子的故事，《竹的儿子》是在贵州广大彝族地区一则古老的、独立的人类起源故事，贵州彝族人民都曾把竹子视为神秘的生殖力量的寓体。彝家往往在自己的房屋后面，有一类似汉族“祠堂”的灵房，这个茅草棚盖的供祖灵房中，有着代表祖先的“灵筒”就是一节竹子。以竹作为祖灵供奉，把它作为母体崇拜的象征物，彝族关于祖先的传说很多，《竹的儿子》的故事却很有特色。据说在很古的时候，彝族住在很宽很大的平地，在这样的好地方安居乐业，后来洪水泛滥，彝寨没有了，彝家没有了，只有一位彝家姑娘抱着江中浮下来的一棵大竹子活了下来。姑娘只好以“天为父，地为母，百鸟是友人”，在广无人烟的山间生活。后来在鸟们的启示下，她砸开第一节竹简，得了第一个儿子。儿子吃了姑娘的泪水长大成人，这就是“祖摩”，以后姑娘又从竹节中依次又砸出四个儿子，这就是“哪苏”“兔苏”“纳苏”和“沟哉苏”，五个儿子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成家立业，都很有出息。妈妈听到了喜讯，高兴地抱住一棵通天的母竹，轻飘飘爬上竹梢，升天了。这个故事对洪水泛滥后幸存的姑娘的描写、旨在热情赞美妇女的智慧和力量，明显地保留了对母系氏族社会的追忆。在洪水泛滥中彝族先民基于对自然的朴素的认识，意识到能在水中飘浮的竹子是自己幸存下来的依靠，因此十分自然地认为自己是竹的儿子，竹的后代。故事可编成图文并茂的小册子以供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启蒙，还可插入大学生的地方省情教育知识当中，等等，同时，亦可广泛应用于有关景点的打造等方面。

竹的儿子 彝家呵！为什么这样爱竹？ 彝家呵！为什么子孙支系这样繁多？ 说得有根根，有叶叶，根根是竹子，叶叶是子孙。一代说给一代听，说到现在，还要往后代说，说的是竹的故事。 很古很古以前，“喽素”（喽素，彝族总称）居住的地方，既不是山旮，又不是老篝林，而是一个蓝蓝的天笼着地，黑油油的地连接着天，看不见天边边，看不见地边边，是很宽很大的平地。 平地上，嫩草绿茵茵，田坎密密麻麻，庄稼绿葱葱。牛羊吃饱了嫩草，睡在青草里打磕睡，回食倒嚼，悠闲自在。一条清澈透亮的大母河，汇集干溪万泉，象条柔软轻飘的带子，弯弯曲曲，环抱彝寨，统过田地，横穿大平坝，静静流向远方。那些大大小小、牵牵连连的竹林，顺河而生，逢寨就长，把大河、彝寨遮掩起来。彝家就住在这样的好地方，开荒种地，牧羊放牛，赛马、摔腰、唱歌跳舞，过着欢天喜地的生活。 有一年春天，老天爷突然垮下哭丧脸，雷霹火闪，风吼地摇，哗哗啦啦下了几天几夜大雨；于是，平地起水，水多翻河，淹上平地，一晚上工夫，汪洋一片，天水一线，庄稼淹没了，牛羊不见了，彝寨没有了，彝家人不见了，唯独大江中有一棵又粗又长的竹子横江而下，一位家姑娘抱着这棵竹子，随波逐浪，缓缓漂浮下来。她的两条辫子浮在江面上，好象青龙嬉水。她的裙子，光彩夺目，好比绽开的鲜花，托着姑娘漂游。漂呀，漂呀，漂过了黑夜，白天又复来。不知漂了多少天，太阳出来了，阳光照水光，一片金光闪闪，姑娘翻身骑在竹子上，右手搭凉篷，窥视远方，呵！大洋不见了，大江流进了山旮旯，山峰象白刀尖，石头象墩墩肉，一山叠一山，重重累累看不到边边。姑娘伤心得簌簌掉了眼泪：“阿妈啊！阿爸啊你们在哪里？” 一声呼喊，四山回应，悲惨的声音，依旧是她的回声“阿妈啊阿爸啊！你们在哪里？” 喊天天不应，喊人无回声。姑娘抬起头，伸直腰杆，从头发里取出心爱的口弦，对天吹奏起来。悠悠的弦声，回荡在山间： 我不是天上的神， 人间独剩我一人； 骑青龙过海， 牵洪怪访天庭 天为父，地为母， 百鸟是友人 竹子呀！ 你若有意救彝家， 搭座天桥让我登上岸边去 悲惨的口弦声，感动了竹子，竹子抖了两下，伸开懒洋洋的长腰杆，两端插进江两岸的石缝缝，慢悠您地拱起背来，搭成了象弯弓的跨江竹桥。姑娘高兴得淌了热泪，抱着竹子，把小嘴伸在竹子上亲了又亲，然后，提着裙子站起身来，颤巍巍地走过竹桥，来到大江南岸平地上。姑娘回身要谢谢竹子时，竹子象条温顺的棒棒蛇，蹦蹦跳跳也上岸来，轻轻落在姑娘身旁。 太阳下山了，白云跑得无踪无影，红云洋洋地挂在天边边，月亮慢慢地升上山冈，洒下蒙蒙的微光星星也来凑热闹，向姑娘挤眉眨眼，仿佛在说：“天上一个星，地下一个人。”姑娘也自言自语地说：“啊！人！彝家的人，走哪里去了？天上这么多星星，地下为什么只我一个人？啊松杉竹林里的彝家人，青草中的牛羊群，龙眼狮鼻的骏马，河岸上动听的口弦声，一切都没得了，一切都象做梦。”姑娘仰面朝天，拿竹子做枕头，看着星星叹息，看着月亮穿过黑云，跑向西天。月亮还没下山，天边边蒙蒙亮了，黑森森的山林显出来了，接着，喜鹊喳喳叫了，鸟醒天明，百鸟鸣春。突然，灰斑鸩楞楞飞到江岸上，向着姑娘点头翘尾巴，小 声喊叫：“媳妇苦苦！媳妇苦苦！”放牛老者雀跟着飞来，说出难听的话：“老子来了，老子来了！”姑娘很生气，抓把泥巴洒过去。泥巴一出手，哗啦啦一阵响声，远处百鸟离林飞起，唱着歌向姑娘飞来，围着姑娘打转转，欢喜得点头翘尾，活蹦乱跳。有的伸伸脖子吐出一粒粮食；有的翅膀抖两抖生下一个蛋。一会儿，姑娘身边的粮食成了堆堆，雀蛋堆满了地。清明雀还出了主意，伸长脖颈喊：“烧吃——久醉！烧吃久醉！”姑娘笑了笑说：“难为你了朋友！” 又有公画眉逼着母画眉生蛋，母画眉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地喊：“唧唧来，唧唧来！”急了老半天，还是生不出蛋来。 姑娘欢喜了，站起来，扭动腰身，摇开裙角，平地起舞，跳起百鸟迎春舞蹈，表示感谢它们。这一跳，可热闹了，一群孔雀展翅开屏，排成圆圈，随着姑娘起舞；花箐鸡拖着长长的花尾巴紧跟孔雀转，还催孔雀说：“快啊！快快啊！”那身子小，没有花衣服穿的雀鸟，你推我拥，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围着观看。于是，广无人烟的山间，有了鸟语人欢的生气。 不知又过了多少日子，有一天，姑娘绯红的脸膛上，突然羞涩起来，是喜欢，是忧愁？谁也不晓得。只见她抱着竹子亲了又亲，想了又想，从她一喜一愁的面容上看，仿佛想说：“竹子啊！请你给我讲：世间没有男人，女人会生儿子马？”竹子不答话。可是，姑娘的心声，早被在树上闲跳闲的小麻雀听着了，它一翅飞到森林里，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喊起一群鸟伴来，围着姑娘出主意。鸳鸯雀先开腔叫“唧啾！唧啾啾！”姑娘侧着耳朵听，摇摇头“你讲什么？我听不懂！”聪明的清明又来了：“儿子呢！儿子呢！” 金画眉接嘴唱：“石头砸！石头一砸！”土画眉喳喳啦啦：“竹子！竹子！”“啊！”姑娘眉飞眼笑，两手合掌，听懂了一句话：“儿子，用石头砸，砸哪样？砸竹子。”于是，姑娘捡起一块尖嘴石头，摸着竹子，不忍心下手。这时，花箐鸡远远的叫喊：“快啊！快啊！”它催着姑娘快下手，姑娘咬咬牙，对着竹筒砸下去，“冬”的一声，第一节竹筒爆开了，应声跳出一个胖呼呼的儿子来。儿子就地打个滚，会走路，抱住妈妈的腿要吃奶奶，妈妈喜欢得不得了，一抱把儿子搂在怀中，苦苦一笑，说：“儿啊！妈妈是女儿，哪里来的奶水！”儿子不听话，小脚蹬蹬蹬，哇哇哭叫起来，哭得很伤心，急得妈妈也跟着哭 起来，妈妈的泪水顺着鼻梁两边淌，儿子伸出小舌头，舔吃泪水。吃了一颗泪，儿子停止哭泣；吃了两颗泪，儿子张开小嘴笑；吃了三颗泪，儿子挣着下地，跳一跳，头发长得青黝黝；跳两跳，儿子长成大人，丹眉凤眼青头发，还比妈妈高出一头；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双手搂住儿子细长白净的脖颈，亲了又亲，想了又想，热泪盈眶：“哎哟哟，生得这样好的彝家小伙子，天下哪里去找！”儿子也笑了，顺着妈妈裙子跪下去，恳求妈妈给取个名字，妈妈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儿啊！你是家的第一个儿子，你的名字叫祖摩你生得白面文弱，聪明能干，伶智多，是家最很的人妈妈叫你做的事：外挡洪水猛兽，内开彝家的江山，对小兄弟们和和气气过日子，妈妈就放心了。” 儿子“祖摩”拉着妈的裙角，亲了又想，想了又想，谢过妈妈后，站起来说：“妈妈哟，不知小兄弟们在哪方”一句话，提醒了妈妈，妈妈抓起尖嘴石头，又砸第二节竹简，又跳出第二个儿子来，这个儿子脚长手长，性子更急，一出世，学他哥哥一样、拼着妈妈要吃奶奶，妈妈照样喂他三滴泪水，儿子跳了几跳，长大成人，比哥哥“祖摩”高出一头，大眼睛、高鼻梁，黑里透红的面孔，身体壮实，有打老虎的本事。他叫妈妈取名字，妈妈说：“老二啊！你哥哥叫祖摩，妈妈就叫你‘哪苏’（祖摩、哪苏等妈妈取的名字，都是彝族族支系名称，下同）。你要和你哥哥在一起，开辟彝家江山，挡住彝家祸患，对小兄弟们要和气过日子。二儿子“哪苏”性急，谢过妈妈，站起身来，拉起哥哥“祖摩”就想走。妈妈说，“别性急！还有几个小兄弟呢。”于是，妈妈抓起尖嘴石，把所有的竹筒砸一遍，冬冬冬！连续三声响，跳出老三老四和老五。三个儿子，同时吃了妈妈的眼泪，跳了几跳，齐齐整整长大成人。 他们看看站在妈妈身边的哥哥，哥哥向他们笑一笑，他们一排排跪在妈妈面前，要求妈妈取名字。妈妈摸着老三的头说：“三三，你生得眉眼秀气，小嘴白牙，利落大方，脚勤手快，善歌善舞，是彝家的多数。妈妈给你取个名字叫‘兔苏’，你要为彝家人开荒种地，养马牧羊，种麻纺线，织布绣花，管好吃穿琐事，妈妈就放心了！”老四急了，推一下三哥的肩膀，说：“三哥呀！还有我等着妈妈封呢？” “兔苏”站起身来，走到大哥二哥身边站。妈妈摸着老四的头，心痛的叹息说：“老四啊！娘生五子，五子五个样，你长得短小精干，手粗腿肥，面貌乌红，不怕热、不怕冷，不畏强，不欺善，风雨无阻，有周游天下的本事，妈妈给你取个名字，叫‘纳苏’。你要帮助哥哥们刨木碗，削竹筷，种地生粮食，当个家的发明家啊！”老四“纳苏”，高高兴兴立起来，站在三哥的身旁。最后跪着的，只有妈妈的ㄠ儿老五，妈妈理起裙角蹲下去，双手托住ㄠ儿的脸蛋“老五啊！你和四个哥哥长相不一样，青瘦巴巴的脸蛋，小小巧巧的身板，四体勤劳，手巧心灵，出大力气的事，你做不了，手上活路，比哥哥们强。妈妈给你两句话：‘逢山而进，遇竹生春’。哪里有竹林，那里就是你创业安居落户的地方。你要守着祖宗竹的产业，爱竹，种竹，用竹子求衣食，为彝家哥哥们编制筛筛簸簸，箩箩筐筐，小提篼，大提篮，竹席子，竹凳子；起竹楼，编篱笆…。”妈妈亲了老五两口，说：“妈妈封你的名字，叫‘沟哉苏。” ㄠ儿“沟哉苏”谢过妈妈，排在四哥“纳苏”身边。妈妈封完五个儿子，五个儿子笑咪咪，手拉着手，围着妈妈转圈圈。妈妈又叮嘱：“你们哥几个，要和气，不准哪个欺哪个。”儿子们喜欢得发狂，十只手一齐抬着妈妈转圈圈。妈妈分开儿子们的手，指着东西南北四方，叫老大老二老三和老四，各朝一方，自己去开创生活。四个儿子走三步，反脸看妈妈一回，走百步，跪下地给妈妈磕头。妈妈一直看他们走上森林，走进河谷，走进深川原野，走向天边边，直到看不见他们为止。ㄠ儿“沟哉苏”小胆子小，拉着妈妈哭，不肯离开妈妈。妈妈心痛地拍他一巴掌，扯根头发变把篾刀，递给ㄠ儿说：“娃娃啊！河边有老蛇你不敢走，森林里有老虎你不敢行；峡峪里热得很你怕在，平地上有荒地你无力气开荒，妈妈送你一个宝贝篾刀刀，你就顺着山梁子走，哪里遇着竹林，你就安家落户。”ㄠ儿蹦蹦跳跳，提起篾刀蹬上山梁子。 不知又过了多少日子，喜鹊来报喜说了以下的事情：大哥“祖摩”能得很，遇着一群女人，大家招他为亲，把大田大地献给他，他的家业啊，数不清，看不见边；还请“耄”（耄，族先生）发明文字，设学堂，教弟子，兴旺得很。”祖摩”很想念妈妈！ 二哥“哪苏”，出息得很，他走深山老林过，遇着一群不讲理的人，一个啊吙吼起，拿起棒棒就乱打。“哪苏”二哥不慌不忙，提起一个女人当武器，东挡西打，几天工夫，那群人说他是很人，服服贴贴听他的管教，选他当头领，他的家业啊，手指为业，要什么有什么。他也很想念妈妈。 三哥哥“兔苏”，走过山湾湾，进入大平地，那里只有一些光晓得撵山打羊子吃的人，不会开荒地种粮食，不会种麻织布缝衣穿，身披野兽皮。三哥教他们用木棒开荒地，上山找种子来种，长出庄稼苗，收了粮食，吃起香喷喷；又找野麻种来撒上，剥下皮皮纺线，织布，做成衣服穿。那些人喜欢了，就推三哥为头领，招亲上门，人烟兴旺得很！三哥更怀念妈妈。 四哥“纳苏”，走到偏坡坡，一走几天几夜遇不着人，他又踅回来，恰好遇着大哥、二哥、三哥的寨上人，他听说哥哥们都立了江山，开了家业，于是，四哥选了一块离哥哥们很近的偏坡地盘，起个小木房，安下家，刨起木碗木勺来，还做木棒棒犁头，送给哥哥们用。哥哥们听说四弟“纳苏”有下落了，有个哥哥给他送来一个女人，四弟安了家，也兴旺得很，四弟想妈妈，想得哭起来。 五弟“沟哉苏”，顺着梁子走到黑松林，遇着一湾青竹林，他按妈妈的嘱咐，搭起叉叉房，砍竹子，编家什，送给哥哥们；三哥“兔苏”最爱ㄠ兄弟，派人上山去找他，找来找去，在山湾湾里头找着他。于是，把小兄弟接到彝寨，安家落业，日子也好过得很。五弟一提起妈妈，想的眼泪成串串。 妈妈听完喜鹊报喜，说五个儿子都很有出息！就朝天哈哈大笑，提起裙子，移动身子，走到竹林边，抱住一棵通天母竹子，看看天，看看地，看看五子开创的彝家天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长叹一声“儿子们啊！妈妈给你们的是和气过日子！”说完，轻飘飘爬上竹梢，升天去了。传说，彝家的支系这样繁多，是竹的儿子，妈妈分工分业传下来的。
《贵州民族民间故事类型数据库建设与应用研究》课题组搜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