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家的古根

课题组按： 本则故事的类型： 从内容流传来说，此则属于天地起源/民族来源类型，亦可称寻根/创世类型；从民族归属来说，此则属于彝族故事类型。 本则故事的应用： 此类故事可用来研究各地彝族起源和动植物或某个特定人物的崇拜方面，也可用于与其他民族或国家流传的人类起源的比较研究，也可编成图文并茂的小册子以供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启蒙，还可插入大学生的地方省情教育知识当中，等等，同时，亦可广泛应用于有关于彝族景点和与故事内容相关的旅游景点的打造等方面。 另，同一个彝族的故事，由于种种原因，内容也各有不同，各则在造天造地以及万物和人的来历方面均有其独特的内容。
彝家的古根 亲爱的阿哥，亲爱的阿姐，请慢慢听彝家的“查”，请细细听彝家的古根。 天地的起源 远古的时候，天和地连成一片，一片混沌。下面没有地，上面也没有天，天和地无法分。天就是地，地就是天，更是没法分出黑夜，更是无法分出白天。 可是，在这个混沌世界里，却笼罩茫茫的雾露，那雾露有时形成一团团，有时又形成一股股，一时在翻滚，一时在奔腾。时昏时暗多变幻，时清时沌，一年复一年。 雾露里有地，雾露里有天。 在这混沌的世界里，一时天翻成地，一时又地翻成天，翻翻滚滚，滚滚翻翻，这中间不见飞禽，这中间更没有人烟。没有土地，草木也不能生，没有青山，也没有滔滔的大海，更没有滚滚的河川，没有太阳的照耀，也没有一颗星星，没有晚上的月亮，更是没有打雷，没有闪电。只有一片混沌，只有雾露翻滚。 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他想要造天，他想要造地，他便召集了众天神。找来了人神（人神：有整理者译为“仙”，有整理者任务是“人神”）之王入黄炸当地，找来了水界之王罗塔纪，请来了龙王罗阿玛，请来了天上的诸神，地下所有的人神，还叫涅侬倮佐颇的儿女们也一起参加，召开了一次造天造地、安排日月星辰、铸造宇宙山川的会议。 众神商议，要造天造地，必须先造太阳和月亮，有了太阳和月亮，才能叫雾露凝聚和散失。涅侬倮佐颇便派龙王罗阿玛，去太空之中种一棵树。 “种什么树？ “种一棵梭罗树。” 种一棵梭罗树干什么？龙王罗阿玛没有问，它便去到雾露翻滚的空中，种下了一棵梭罗树。 梭罗树种活了，一日长一节，一年长成树，一树生出四枝ㄚ杈，一权又生出四匹叶子，每一匹叶面上又长出四朵花。 这棵梭罗树，是树木的祖先。 可是，这棵梭罗树，却白天不开花，到了夜晚开出银一样白净的鲜花。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又对他的长子撒赛萨若埃说：“撒赛萨若埃，听着，我派你到一千层天空中去，在那里也种上一棵树。” “种什么树？” “种梭罗树。” 种梭罗树干什么呢？撒赛萨若埃没有问他的父亲，就去了一千层的高空之中。他就用翻滚的雾露当作泥土，他就用雾露的翻滚当作水，也种下了一棵梭罗树。 梭罗树种活了，一天长一节，一年便长成一棵大树，一树生出四枝ㄚ杈，每一枝ㄚ杈长出一匹叶子，四个ㄚ杈便长出四匹叶子，一匹叶子长出一朵鲜花，四匹叶子便长出四朵鲜花，四朵鲜花都红嫣嫣。每一朵花又放射出万颗金针，万颗金针刺人的眼睛。 树花白天开， 日日花开照人间。 一朵在晚上开，一朵在白天开，两朵鲜花轮流开在太空之间。白天开的花就是太阳，夜晚开的花便是月亮。 太阳开花月不明， 月亮开花星不闪； 两花轮流开， 两花难相见。 千年开花花不谢， 万载花开花鲜艳。 太阳和月亮造好之后，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又派他的第二个儿子涅侬撒萨歇说：“儿呀，太阳和月亮都有了，就是缺星星，你飞出去吧，把星辰都撒在太空之中吧！” 涅侬撒萨歇便背了一箩又一箩、一筐又一筐的星星，飞到太空之中，就像个播种的庄稼人一般，不断把背箩里的星星播撒出去。从此，便满天都是星星。 抬头望星星， 数也数不完， 夜晚眨眼睛， 星光亮闪闪。 星王曾仓锡，在太空之中笑了。 神王涅侬倮佐颇也很高兴，便打开风水之门，只见缥缈之雾露一阵又一阵朝他汹涌而来，这些雾露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他知道，这茫茫的雾露里蕴藏着大地，这些翻滚的雾露里，就埋藏着蓝天。 雾露变气育万物， 万物生长天地间。 该是造天的时候了，该是造地的时候了。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又开口了，他说：“我的孙女，造人之神儿依得罗娃的女儿涅滨矮姑娘，听着，我要派你去设法造山河，还要造蓝天。听啊，听我的指点：造地，要造成簸箕一样团；造天，要造成篾帽一样圆，篾帽和簸箕才合得拢，蔑帽和簸箕一合，就成了天和地。” 涅滨矮长得美丽又聪明，她的本领大无边。她很快就造下了洪波万顷的大海，接着又造下了纵横交错的沟渠和河川，再去造了湖泊和清泉，造下了绿水和深潭。 从此，便产下了水王罗塔纪，她是水中的神王，她用海水养鱼养虾。 鱼在海底游， 虾在水中翻。 罗塔纪哟，她管绿水有方，所以，绿水才四季长流。绿色呀，映彻着蓝天。她又管水中之万物，她也管龙潭和深渊；她管地上的万物，她也管地上的粮和棉。最聪明的龙王罗阿玛得到启发，她去找种子，要使万物在地上生长。 龙王罗阿玛的心最细，连星星走路，她都能听得清楚。 她到九重天上去找种子。种子在哪里呢？种子长在月亮中间。 月里那棵梭罗树， 树上良种数不完， 奇花异草由人选， 树木药材任人捡。 那里藏有谷子的种子，那里藏有苞谷的种子，树枝ㄚ上还储存着果、木、麻、棉的种子，还有荞子和洋芋，还有蜜蜜甜甜的甘蔗… 有种子才有万物， 有万物才有人烟。 有种子祖先才能生存， 有粮食人类才能繁衍。 罗阿玛呵，想得周到， 罗阿玛呵，想得最远。 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看看造好了的大地，摇摇头，心里颇不满意，他又指点：“大地造成平原，大地呀，并不美观。当然，地面上应该有盆地，但是，地面上也应该有高山。既要有雨露滋润大地，又要有阳光送暖给大地。这样，大地上才能种粮食，人类才能在大地上生存和发展。” 聪明的龙王罗阿玛听了神王的指点，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她便来到开阔的平原。她吐出倾盆大雨，大雨便拍打着平原，大雨形成洪流，汹涌的洪流冲刷着泥土，使平原出现了低洼和高坝，出现了沟河山川，出现了高山峻岭，出现了深箐万壑，大地便被大雨冲出了丘陵和河滩。由此，大地才冒出了潺潺的清泉，清泉汩地流遍了大地。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长了，天上的太阳又不亮了，天上的月亮又不明了。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十分着急，他立刻找来了水王罗塔纪，还有罗塔纪的姑娘，一起来商议，该怎么办呢？ 美丽的水王罗塔纪说：“为什么太阳忽然不亮？为什么月亮又不明？事情很简单，就是因为日和月的身子不干净，白天和黑夜才分不清。” 众神之王频频点头，觉得有理，他便又派美丽的罗塔纪姑娘去洗太阳和月亮。他说：“亲爱的姑娘，就请你去吧，飞到九千层的天上去，去洗干净太阳和月亮。” 水王罗塔纪很高兴，她先去到那撑天的三座大山，挑来了一挑蓝蓝的海水，又挑来了一挑金色的海水，再挑来一挑绿茵茵的海水，然后又急忙飞上九千层的高空之中。罗塔纪姑娘啊，用蓝蓝的海水先去洗了星星，又用绿绿的海水去洗了月亮，再用金色的海水去洗太阳。她洗完星星，又去洗月亮，洗罢月亮又去洗太阳，洗呀洗呀，把日月和星星身上的灰尘都洗去，洗得日月星辰的身上干干净净。星星洗得亮晶晶，星星便又在黑夜里眨眼睛；月亮洗得亮堂堂，月亮又在黑夜里闪银光；太阳洗得白生生，太阳又在白天放光芒。 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十分高兴，他不断感谢美丽的罗塔纪姑娘。由于她的功绩，从此天地不混沌，昼夜辨得清，四季分得明。 他规定：按照日出日落，去分清早晚；按照月出月落，去分辨昼和夜；按照草木的盛和衰，去分清寒暑和冷暖；按照庄稼的生长，去分辨四季的变幻。 天地间的事，动是第一要紧的事，那么，日和月怎样走动？日和月呀，它们是天和地的眼睛，它们的走动，关系着世界万物的生命，它们的循环，关系着世界的生存。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便又作了规定：白天太阳走，夜晚月亮转，还有满天的星星，就叫它们跟着月亮眨眼睛。太阳和月亮，轮流转玉盘，专给大地照明送温暖。 天一睁眼， 太阳就露笑脸； 天一闭眼， 月亮、星星笑做一团。 地也应该动，地转到金海的旁边，太阳就出来了，这就是早上；地转到蓝海的旁边，月亮就出来啦，这就是晚上；地转到绿海的旁边，星星就出来啦： 万物在动中生， 万物在动中演变。 不动嘛不生， 不生嘛不长。 这就是天地的起始，这就是万物的来源。彝家把这个时代，叫作“托得多查”，就是汉人说的“盘古与天地”。 独眼睛时代 人类最早的那一代， 他们的名字叫拉爹； 他们只有一只眼， 独眼生在脑门心。
有了日月和星辰，也有了宇宙和山川，不能没有人烟；有了江河湖泊，有了种子和粮棉，怎么能没有人类；有了天和地呀，怎么能没有人去管理。 众神之王正在为此事忧虑，该怎么去造人？该叫谁去造人？就在这时，龙王的姑娘赛依列来到天庭。美丽的赛依列长得又聪明又机灵。她说：“众神之王啊，该是派人去造人的时候了，应该做一代独眼人。” 涅侬倮佐颇十分高兴，他忙问：“叫谁去造人呢？” “当然是儿依得罗娃最适当。” 涅侬倮佐颇这个众神之王十分高兴，当下就派儿依得罗娃去造人。 儿依得罗娃便动手去造人，她先用泥塑出两个泥人，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男的泥人有八只眼睛，九只耳朵；女的泥人有四只手和两只脚。只是，眼睛不会眨。涅侬倮佐颇摇摇头，不满意，儿依得罗娃又亲手捏了两个泥人，一个是男，一个是女。男人塑了八只眼睛，八只眼睛都能看见万山；又塑了九只耳朵，九只耳朵能听见远方的声音。她还给男人塑了一只特殊的眼睛，这只眼睛不眨，也看得又宽又深邃。女人捏了六只手，六只手十分灵巧；又捏了六只脚，六只脚走路快如飞。可是，众神之王都不满意。一对男女呀，只留下那一只独眼睛。 “就叫他做‘拉爹’吧，这就是天与地生的儿女；他们就是太阳的儿女，他们就是月亮的儿女，他们就是星星的儿女，他们就是第一代人类。” 可是，这一代独眼人，不会说话，更不会种田。他们就像野兽一样过日子，今天跟老虎打架，明天又和豹子拼命。 人吃野兽， 野兽也吃人。 常常互相争斗， 有时还会人吃人。 独眼睛这一代人，他们都把深山老林当房屋，刮风下雨时，又躲进岩洞栖身。用石头当工具，把木棒当武器，在风雨雷电之中生活。 独眼睛这一代人，没有衣裳穿，天冷的时候，用树叶、树皮做衣裳，晚上冷了，便往乱草堆里钻，渴了喝凉水，饿了伸手摘下野果充饥，野果吃完了，又拿草根树皮当粮食。 他们不知酸甜味， 他们苦辣不能分。 独眼睛这一代人啊，困倦了，就在树下睡，病了，只好躺在树下哼哼。高兴的时候，拉着树枝跳，咿咿呀呀唱，有时莫名其妙地狂笑，有时又莫名其妙地尖声喊叫，有时哭，有时又笑，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痛苦和欢乐。 独眼睛这一代人啊，说笨也笨，说聪明也聪明，生活的经历使他们慢慢认识了野兽的习性。力大不过野猪，凶猛不过老虎，胆小不过鹿子，善良不过马鹿，能爬树的是猴子，没肝没胆的是蚂蚁 青松和果松一起生，野鸡和鸟雀一起生，青蛙和石蚌一起生，家畜和野兽一起生，人和猴子也一起生，人和野兽混在一起。人在野兽里面找朋友。 独眼睛的时代，猴子和人分不清，猴子生儿子，也是独眼睛；猴子摘野果，丢给猴儿吃，人也摘野果，丢给孩儿吃；猴儿拾野果，仔细看形状，猴儿嚼野果，尝出果子的滋味。 独眼小猴儿，主意又多又灵。尝出甜果子，拔来小草草，在果树上结个疙瘩，做个记号，是酸是甜，就是这样区分。从此，便产生了用疙瘩辨认果树的名字。好果与坏果，香果与毒果，慢慢就分得清。 独眼睛这一代人啊，没有找到火神，不知道什么是生的，什么是熟的，不知道火是什么东西。他们就这样，严寒的冬天，冷得发抖，冷得起鸡皮疙瘩；热得时候，满头大汗，也不知该怎么办。 冷水拌野果， 食物尽生吞。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过了多少代，有一代人，有一个独眼人，用石头去敲硬果，突然迸溅出火的星星，那火星恰好落在了干了的树叶上，很快就烧起野火，野火立刻又烧起山林。一场火祸降到独眼睛这一代人，你逃我窜，连野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独眼睛的这一代人却因祸得福，生果子滚进火堆里，那味道又香又醇。 聪明的独眼人，就把火的好处牢牢地记在心里。从此，他们才会用火来驱散寒冷，用火来做他们的伴侣，用火来烧东西吃。 生吃树果有生味， 熟吃树果味更美。 从此冷暖能分辨， 从此生熟能分清。 独眼睛这一代人，含辛茹苦，还不知道种粮食。没有粮食，人类无法繁衍，甚至很难长久地生存。 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和人神入黄炸当地，又请来了龙王罗阿玛，请来了水王罗塔纪，大家一起来商量，商量如何帮助独眼人学会种庄稼，食物有保障，才能生存与发展。众神你一言，我一语，都说：龙要放出来，雨水要落下地，粮食种子要撒下去，长出庄稼来，人才会有东西吃。于是，水王罗塔纪打开四海之门，让海水流进大地；龙王罗阿玛飞到大地的四方，把风和雨之龙放出来。东方放出绿龙，南方放出红龙，西方放出白龙，北方放出黑龙。四方便刮起了风，四方便播下了雨水。人神之王入黄炸当地，跟着也飞到西方去，他把粮食的种子，一把一把地撒下大地，粮种便在大地上遍地长出来，人间便处处都有了粮食。 树木种子撒一筐， 树木遍山冈， 彝家山寨树林密， 是因树种撒得多。 龙王罗阿玛又舀起四瓢水，东方浇瓢绿龙水，刮风又下雨，种子才冒出芽，草木才吐出新蕊。 雨下到的地方， 庄稼都抽穗。 南方浇一瓢红龙水，天空之中便刮起风，便下起雨，百花都争着开放，山上的松柏才又青又翠。 有雨的地方， 桑麻甘蔗节节生。 西方浇一瓢白龙水，天空之中刮起风，天下起雨，风和雨立刻就把雾露都驱散，种子便落下地。 风吹到的地方， 蜂飞蝶舞百鸟啼； 雨落到的地方， 土地温润冒清水。 北方浇一瓢黑龙水，天空之中刮风又下雨，草木便常常开花，枯树也发出新芽。风吹到的地方，桃树李树都含苞，准备开出鲜花；雨下到的地方，枝头的果实把树都压弯了腰。 四方浇了四瓢水， 四季有风又有雨， 山山流出清泉水， 五谷种得成。 独眼睛这一代呀，世上有了万物。一颗米有鸡蛋大，谷子长得就像一片片竹林；一粒苞谷有鸭蛋大，苞谷的秆秆比房屋还高；一颗蚕豆有鹅蛋那么大，蚕豆苗苗高过人。 独眼睛这一代人，还不会分出男人和女人，也不分长幼和尊卑，不分白天和黑夜，不分月大与月小，不分春夏秋冬。怪事天天都有，灾难月月都生。马用蹄乱踢人，牛用角乱顶人，鸡的嘴乱啄人，到处都乱纷纷。 人神入黄炸当地十分生气，她便不断摇动梭罗树的树枝，把风雨当成马来骑，来到泽埂子，来到黑夺方，找到了独眼人，指责他们不会管自己，没有能力治理世界。他找到一个好心的独眼人说：“你来管三千九百年，一年四季要分明，年头月尾要分清。世上的人都归你管，要把道理说给众人听。” 可是，这一代独眼人都辜负了人神的一片好心，这个独眼人不去过问昼夜，年月他也不去分太阳和月亮他不去看，四季他无法分，播种、收割他不管，庄稼杂草遍地都是。 独眼睛这一代人，道理也不讲，长幼老小不分，儿子不养爹妈，爹妈也不管儿孙，饿了，就彼此撕抢，就吵嘴，就打架，纠纷不断发生。 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知道了，十分生气，他又找来了人神入黄炸当地，他又找来了龙王罗阿玛，他又找来了水王罗塔纪，大家一起来商量，大家共同出主意： 独眼睛这一代人心不好， 要换掉这代人。 要找好心人， 重新繁衍子孙。 可是，让谁去做呢？涅侬倮佐颇又叫人神入黄炸当地负责这件事。入黄炸当地提出，要找着好心人只有下去查访，才能找到真正的好心人。涅侬倮佐颇同意入黄炸当地的意见。 人神之王入黄炸当地便驾着风雨乘着云，再次来到泽埂子，来到黑夺方。他又扮成一个讨饭人沿着村寨乞讨，要查访出好心人。 “讨饭人”一见人就下跪，向人磕头又作揖，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好心的人啊，我的肚子又饿，口又渴，给我一口水，润润我的嘴唇吧！给我一点吃的东西，填填我的肚子吧！” 这一家独眼人看了他一眼，嘴里又哼了一声，既不给他饭吃，也不给他水喝，张嘴就骂他，伸手就去打他，提起脚，一脚就把“讨饭人”踢出门。”讨饭人”又走到另一家，对这家人磕头又作揖，好声好气地求道：“好心的兄弟啊，我的肚子饿得实在难挨啊，我的嘴唇渴得已经裂了，求求你，给我一口饭填填肚子，给我一口水解解心里的渴。” 这一家独眼人也一样，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水喝，不给东西，还张口乱骂，他要再说一声什么，便又拳打脚踢，把他撵出门去。 “讨饭人”来到大路上，遇见一个做活人，他做活没有牛，就用水棒戳洞洞，戳出洞洞放下种，累得满面满身淌大汗。”讨饭人”走上前去，向这个苦命人叩头又作揖，声声哀求：“好心的阿哥啊，我的肚子又饿口又渴，请给我一点东西填填肚子，请给我一口凉水，润润我的嘴唇。” 做活人倒有一股同情心，他急忙扶起“讨饭人”，同情地对他说：“出门的阿哥啊，天上的鹰只顾鹰，地上的苦命人帮苦命人。饿了就同我一起吃野果，渴了就同我一起喝凉水。” 野果当饭味道甜， 凉水解渴爽透心。 “讨饭人”十分感动，他急忙向做活人道谢，他说：“我不吃你的野果，我也不喝你的凉水。世上所有的人，数你最懂道理，数你最讲道理，世上的人呐，数你最有良心。 我把实话告诉你吧，在这块土地上，在这个天底下，独眼人这一代，良心坏，道理歪，已经要不成了。众神之王啊，已决定要换掉这一代人。干旱就要降临世上的万物就要干死、晒死、枯死，全都活不成。” 做活人着急了，他忙问：“这可咋办？世上遭了干旱，世上的人不是就要绝种？到底咋个整，请您指点指点。 “讨饭人”笑盈盈，对做活人说：“阿哥莫要忧虑，阿哥也不必担心，我把葫芦送给你，这葫芦里装着喝不完的清泉水，这葫芦里呀，有吃不完的粮食，还放着一种长生不老的药。你听我说，等到灾难来了，你就钻进葫芦里去，一天只喝一口水，一天只吃一把米。包你三年不缺水，包你三年不会饿肚子。” 讨饭人解下葫芦， 做活人接下宝贝， 只听一阵风声起， 不见了讨饭人的踪影。 直眼人时代 “拉爹”下一代， 名字叫“拉拖”， 他们有两只直眼睛， 两只直眼朝上生。
天人婚（干旱来临） 水王罗塔纪把天上的水门关了，她把四方的水门都关了。龙王罗阿玛把四方的龙也收回去了，四面便没有了风，四方便没有了雨。三年不见闪电，三年听不见雷声，三年不刮一阵清风，三年不洒一滴甘泉。 灾难来了，大地干裂了，草木慢慢凋零，大地晒干了，大地上不时掀起一阵阵滚滚的烟尘；灾难来了，大海慢慢干涸了，鱼虾干死了，化成了泥巴；江河也晒干了，沙石也慢慢碎成了灰尘；树木枯死了，老虎、豹子也被晒死，马鹿、岩羊也在山上绝迹，天空中呀，再不见雀鸟展翅；泥土上不见蛇、蝎和蚯蚓爬行。 飞禽走兽都绝迹， 大地荒凉天昏沉。 就连顶天柱都被晒断，三座大山也被晒塌，星星晒得汗淋淋，月亮也被晒得流眼泪，梭罗树也被晒得枯黄。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又去请来人神之王入黄炸当地，又去请来龙王罗阿玛，又去请来水王罗塔纪，还有罗塔纪的姑娘，一起来商量，共同出主意。 天旱三年， 江河干涸， 大地开裂， 草木枯萎， 玉石俱焚， 独眼人晒死。 要留做活人， 作大地的主人。 人神入黄炸当地奉了众神之王的旨意，又驾起风雨，乘上云，去寻找那个干活人。可是呀，他东边去找不见人，西边去找不见人，找遍南边和北边，都不见那个好心人。 人神来到泽埂子，人神来到黑夺方，四面一片荒凉，却不见一个人影。他看呀，看呀，突然仿佛听见有雀鸟在飞的声音，又好像什么地方传来唱歌的声音。人神入黄炸当地站在那里，东瞧瞧，西看看，只见一只蜜蜂正扇着翅膀，他又倾心地听，就是那只蜜蜂在轻轻地、嗡嗡地歌唱。人神急忙走过去，开口便问：“小蜜蜂啊，小蜜蜂，你忙忙碌碌，一会飞到西，一会又飞到东，见没见到那个做活人？” 蜜蜂嗡嗡把歌唱： 苏罗赛文地方， 赛措山头上， 有两棵香樟树， 树上有一对猴子， 树上有斑鸠一双， 树下有两个石头， 石头旁边有两筐青草， 青草旁边有一对牛羊， 牛羊旁边有猪狗一双。 大树下，石头上， 不见做活人， 倒是坐着一个独眼郎。 他一无弟妹 二无父母， 三无兄长， 独身一人甚凄凉。 蜜蜂又说：“这个独眼人十分奇怪，烈日竟然没有把他晒伤，不过，看样子，他十分烦闷，也十分悲伤。有时他也歌唱，更奇怪的是，他撒尿在树下，枯树披绿装，尿水滴在石头上，石头上便长出青苔；尿水落在青草上，青草嫩汪汪；牛羊吃了青草，牛羊更肥壮；就连猪、豹吃了那青草，猪、豹也没有了病痛；猴子吃了树果，猴子又蹦蹦跳跳，十分欢畅；斑鸠吃了淋过他的尿的果子，斑鸠便能展翅飞翔；蜜蜂了树花，蜜蜂就先把蜜尝。” 人神入黄炸当地听了蜜蜂的话，又高兴，又充满着希望，他便急急忙忙赶到苏罗赛文地方，很快爬上赛措山头上。在那两棵大树下，果然就找到了那个好心的独眼郎。 独眼人一见人神之王，顿时就跪了下去，向入黄炸当地磕头又作揖，热泪滚滚地说：“神仙啊，救命的恩人！人是活下来了，只是，我该如何办啊？” 万里路上不见人， 伴我的只有太阳。 他哭诉道：“千里路上不见树，只剩下两棵香樟；百里路上不见飞鸟哩，只有斑鸠咕咕唱；地上听不见虫鸣，只有蜜蜂一面采花一面唱；十里路上不见走兽，只有猪狗一对，只有牛羊一双；五里路上找不着粮和水，只剩葫芦里的一点水和几颗粮。我对着大地呼救，回答我的，只有那簌簌的风响。” 究竟谁能把晒焦的大地变样？ 究竟谁能和我做伴成双？ 做活人啊，如诉如泣，显得十分悲伤，他又低声地唱： 独水难流淌， 独鸟难飞翔， 独木不成林， 独花难飘香， 独个巴掌拍不响， 独人难抗旱魔和灾荒。 他哀求道：“恩人啊，神王，你能腾云驾雾，求求你哟，求求你，设法解除旱荒。” 人神之王入黄炸当地含着笑说：“好人心啊不用慌，十天之内有人来，知心朋友会帮忙，有人伴你会成双。”说着，便驾着清风腾空而去，飞回到缥缈的太空之中。 人神回去以后，就派了天女（仙女）撒赛歇，叫她去苏罗赛文地方，去到赛措山上，找独眼的好心人。天女便来到独眼人的身旁。独眼人看见一个美丽的姑娘，立刻变了脸相，愁容顿时消失，换上了笑容。他忙招呼道：“亲爱的阿姐，我这里没有板凳，就请在树叶上坐吧；我这里没有水喝，就请喝一口葫芦里的水；我这里没有粮食，就请尝一尝这里的野果吧。” 天女撒赛歇看看这个独眼人，眉毛就皱起疙瘩，她说：“不喝你的葫芦水，不吃你的救命粮。”然后又细细打量独眼人。天哪，这独眼人再丑不过了，一头白发就像一团棉花，头发上呀，还有瓦雀做的窝；再看看全身，全身黑得像一根栎木烧的炭，像麂子一样的皮，脸则像树叶一样黄；眉毛长得像茅草蓬，眉毛丛中还有野蜂；手指像竹节，手皮粗得像松树皮；一双脚就像龙爪子，脚板裂开的口子有筷子宽，那裂缝里还藏着麻蛇，脚板上还有石蚌；披的是棕树皮，远看就像一个囤箩。天女越看越伤心，一气之下，便乘着雾露飞回天上去了。 众神王涅侬倮佐颇听见天女撒赛歇又哭又诉，十分心伤。他一面安慰天女，一面又召集众神来商量，便又决定：请水王罗塔纪姑娘下去走一趟。 罗塔纪姑娘舀了四瓢水，来到苏罗赛文地方，又爬上赛措山上。她手上拿了一根棍子，指着独眼人头上的瓦雀说：“你走开，到树上去做窝吧！ 瓦雀便飞走了。罗塔纪姑娘又指着独眼人眉毛上的野蜂说：“你走吧，去到悬崖上去落脚。” 野蜂便也飞走了。罗塔纪姑娘又指着独眼人肚子上的黄麂说：“你走吧，你该去山箐老林里生活。” 黄麂便扬起腿走了。罗塔纪姑娘又指着独眼人脚缝里的麻蛇说：“你走开，你的住处是在空心树洞里。” 麻蛇也走了。罗塔纪姑娘最后又指着独眼人脚板上的石蚌说：“你呀，爱唱歌的石蚌，沟塘里才是你唱歌的地方。” 石蚌也欢欢喜喜地走了。罗塔纪姑娘这才对独眼人讲：“好心的做活人啊，你不用焦虑，我给你带来了四瓢水，你快去把你的身子洗干净，我再来给你打扮。” 独眼人接过四瓢水，一瓢水拿来洗头发，白发便顿时变成了黑头发；拿一瓢水来洗手，一双粗手便顿时变得嫩生生；再拿一瓢水来洗脚，裂开的双脚顿时就合拢了起来，走起路来就像风一般飞快；最后一瓢天水，独眼人拿来洗他的身子，顿时，满身的污垢全部洗干净。独眼人立刻变成了直眼人。 直眼人的模样不一般，鼻子就像把剪刀，下巴却像鸡蛋一般圆，他的嘴唇就像鹦哥一般尖，脸上满面红光。老头变成了少年郎。 罗塔纪姑娘看看独眼人变了样，也十分高兴，便给他打扮梳妆。她给他取下树叶帽，她给他脱下树叶做的衣裳，又叫他穿上绿叶裤，全身都给他换了新装。一下子全都变了！ 独眼人变成了直眼人，蝴蝶围着他飞，蜜蜂也围着他唱。直眼人呀，望着罗塔纪姑娘，感动得双眼泪涟涟，双腿忙跪下去，双手又连连作揖：“天上的仙女啊，我该用什么来感激你？” 罗塔纪姑娘只是笑一笑，却不回话。然后她拉过彩云，把彩云当马骑，眨眼之间就回到了天上。她立刻便去找到天女撒赛歇姑娘，把直眼人的美貌一一对天女说，又叫她重返苏罗赛文地方，重回赛措山上。 撒赛歇姑娘只好又来到独眼人住的地方，找到了直眼人，独眼人果然变了样，独眼人变成了直眼人，他的打扮全都变了样：肩套黑领褂，身穿白衣裳，鞋子三道花，头戴竹篾帽，一身新衣裳。他会用棍子去打树果，敲下树果当食粮。天女撒赛歇高高兴兴开了腔：“摘果子的阿哥，请问，你是男还是女？是男嘿，格有婆娘；是女嘿，格有了汉子？” 直眼人忙回过头回答：“阿姐呃，世上只剩下了我一个男人，我没有妻子，只是孤苦伶仃一个人。” 撒赛歇大方又大胆，她忙道：“阿哥啊阿哥，世上也只有我一个女人。有话儿问问你，若是答对了，我们两人做夫妻。” 直眼人同意了，便点点头说：“先请阿妹唱。” 撒赛歇便唱： 阿哥呀阿哥， 世上不放盐能吃的是哪样？ 地上不撒种能结果的是哪样？ 山里不用栽种能捡来吃的是哪样？ 不用喂养就能吃的肉是什么肉？ 有嘴不会说话的又是哪样？ 没有嘴，他的声音响四方的又是哪样？ 还有，什么东西才分辨出白天和夜晚？ 直眼人从容地回唱道：“阿姐呀，阿姐，世上不放盐能吃的只有树上的果子；地上不撒种能结果的只有野地瓜；山中不栽种能捡来吃的是菌子；不喂养能拿来吃的是野兽鱼虾；有嘴不会说话的是坛子；无嘴巴声音能响四方的是唢呐；知道黑夜白天的是公鸡。阿姐啊，我说得对不对？若是说对了，我们便做一家。 天女撒赛歇脸上笑眯眯，便羞涩地点头答应了。他们来到两棵香樟树下，一起对着大树磕头作揖： 认一棵树作爹， 认一棵树作娘； 请两棵树作证， 我俩成亲做夫妻。 天女撒赛歇告诉直眼人，成了亲要有住的房屋，要有落脚的地方。夫妻俩便商量，选定树下做房基，两夫妻便动手盖新居。妻子去割茅草，丈夫进山砍屋梁。青石做墙脚，树枝做椽子，树叶做瓦片，树皮当板墙。俩人忙碌了九天九夜，盖成一间新房。 山雀有窝喳喳叫， 人有住房喜洋洋。 可是，困难又来到了他们的身旁。猴子把山里的树果都抢吃光了，他们没有充饥的食粮。鸟兽把泉水都喝干了，山箐里再也没有泉水流淌。白狗在门外哭汪汪，从白天哭到夜晚，又从夜晚哭到天亮，哭声震动了天上的众神。涅侬倮佐颇又召集众神商量。大家一起出主意：再请罗塔纪姑娘下去走一趟吧，请她下去帮助这对夫妻走出困境。 善良的罗塔纪姑娘又去舀了四瓢天水，把谷种放进水里。然后，她把四瓢天水泼向大地，把五谷的种子撒向四方。地上从此便有了种子，地上从此有了雨水。 一粒种子落在他们的大门上，白狗把种子衔进屋里，送到天女夫妇的面前，狺狺狂吠，摇头摆尾喜盈盈。两夫妻一看，喜呤呤，他们齐声说：“感谢众大神，有了种子啊，生存就有了希望。” 夫妻俩便忙了起来，立刻把种子晒干，又把种子泡了三夜，然后，夫妻俩又把种子撒下地。很快，种子发了芽，一粒发三苗，一苗生两叶，幼苗嫩生生。过了一个月，禾苗绿茵茵；过了三个月，谷穗黄生生。谷子长得比人还高，一棵谷子生下九穗，一穗谷子有苞谷长。一丛谷子收了九箩，九箩谷子堆满了仓。苞谷长有房子高，一棵苞谷背三包，一包苞谷有手长，一粒苞谷有鸡蛋大，一棵收了三箩筐。高粱有大树般高，一棵高粱结三穗，一穗高粱有马尾长，一颗高粱有核桃大，一棵高粱收九缸。 夫妻忙收粮， 装满九间房， 夫妻尝新谷， 越吃饭越香。
直眼人 有个晚上，撒赛歇天女一阵肚子疼，到了半夜，她却生下一个皮口袋。那皮口袋里居然咿咿呀呀有声音，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声音，撒赛歇十分难过。一个天女，竟生下一只皮口袋，多么羞人。她看看皮口袋，便不由地失声痛哭，从半夜哭到天亮，越哭越伤心。 天女的哭声很快就传到天庭，第一个听见的是龙王罗阿玛。她对众神之王的长子撒赛萨若埃说：“你听见了没有？撒赛歇在哭哩！一定是遇着什么困难了，你去看看吧，好像是生了个什么东西？给她帮帮忙吧！” 撒赛萨若埃来到撒赛歇身边，安慰道：“莫伤心啊，莫流泪，让我来看看，究竟生的是个什么东西。” 撒赛萨若埃带来了一把大剪子，把那皮口袋剪成三节。 不料，那口袋里跳出一群蚂蚱。上一节有四十只，中节也有四十只，下节还是四十只。一共一百二十只蚂蚱。蚂蚱跳三跳，突然变成一百二十个胖娃娃。 一百二十个胖娃娃，都有两只眼睛，两只眼睛亮晶晶，不到一个月就会说话，不到两个月就都会走路，一年便都会扛犁耙干活。他们有六十个是儿子，还有六十个是姑娘，这就是直眼人的第一代。 儿子大了爱玩泥巴，姑娘大了爱去采花；儿子上山开垦地，姑娘则下到河边种桑麻；儿子长大了喜欢姑娘，姑娘长大了，希望成家。世上只有他们兄妹，兄妹便成了一家。上节皮口袋里的四十个男女，配成了二十家，他们高高兴兴去高山种桑麻；中节皮口袋里的四十个男女，配成了二十家，他们高高兴兴下坝子去种谷、种瓜、盘庄稼；下节皮口袋里的四十个男女，配成二十家，他们高高兴兴去到河边打鱼捞虾。 兄妹一百二十人，配成了六十家，一家住一处，一处变成一寨，寨与寨都隔着篱笆，过了九千七百年，世上就已住不下了。 直眼人一天比一天增多， 地方一天比一天窄狭。 直眼人这一代，也不懂得道理，他们也经常吵嘴打架。 各人吃各人的饭，各人烧各人的汤。你不关心我，我不管你的死活，不认什么亲友，也不管自己的爹妈。爹死了拴着脖子拖进山里丢了，妈死了拴着脚杆拖到悬崖抛下沟沟凹。 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知道了这些情况，又使他十分烦恼，他找来龙王罗阿玛，找来水王罗塔纪，还请了一个叫古木析意巴的人一起来商量。他说：“树多了不砍嘛，看不见青天；草多了不割嘛，看不见道路；不讲道理的人不换嘛，看不见善良和纯朴。” 众神也都纷纷议论：“要重发一代芽，要重开一次花，要重结一次果，要重换一代人。” 神王和众神一致决定，派了众王之神涅侬倮佐颇的次子涅侬撒萨歇下去，到人间去查访好人。 要让好心人传宗接代， 要一代比一代聪明能干， 要一代比一代兴旺发达。 涅侬撒萨歇骑着龙马来到人间，走到半路上，便装着龙马的腰跌折了，假装龙马跌断了腿，到处去寻找药医他的龙马。东方去了去西方，南方去了去北方，四方的四十个大户人家，家家都访遍。每到一家，涅侬撒萨歇都要作一百二十个揖，每到一户，涅侬撒萨歇都要磕一百二十个头。 “大爹大妈呀，我的龙马折断了腰，我的龙马折断了腿，要人的血才能医好，请阿爹阿妈帮帮忙。我先感谢了。” 四方四十大户，都是良心又黑又毒，他们都恶狠狠地对涅侬撒萨歇说：“莫说人血不给你，人尿也不给你，你的龙马死了，也跟我没有关系。” 涅侬撒萨歇没办法，只好离开了大户住的寨子，又走到另外的地方去查访好心人。他走到十字路口，遇上了一个庄稼人。庄稼人肩上扛着犁，一只手拉着牛。 庄稼人弯腰作揖道：“阿哥哟，请你等一等。”庄稼人的名字叫阿朴独姆（彝族认为阿朴独姆是“现代人”的始祖），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他见涅侬撒萨歇是个好心人，便含笑迎着客人道：“过路的阿哥哟，不用弯腰作揖，你有难处只管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出点力。” 涅侬撒萨歇说：“我的龙马折了腰、断了腿，要人血才能医好，求求阿哥，帮助我医医龙马。” 阿朴独姆欣然同意，他说：“你把金刀拿给我，你把银碗拿给我，划开指头给你血，若要人肉，我也愿给你。” 阿朴独姆便用金针刺出手上的血，把银碗里的血交给了涅侬撒萨歇。涅侬撒萨歇十分感动，就拉着阿朴独姆的手，对他说出了真情：“我已走遍了九山十八箐，都没遇上一个好心的人，没有遇上一户好人家。只有你的心，才像月亮一样干净，你的为人哪，就像大树一样直，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他又说：“直眼睛这一代人，心肠实在差，天上已决定要重换一代人，要在世上重开一次花。世上只留你们兄妹传后代，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我的话。” 阿朴独姆愣住了。涅侬撒萨歇又说：“一百二十天之内，就要发大水，要用洪水来洗涤大地，要用洪水洗涤万物；冲掉世上的污秽，洗干净大地，冲刷掉肮脏，万物才会再生长；冲洗掉污物，才能再种庄稼；洗干净大地，再造后代。” 说着，神王之子涅侬撒萨歇骑上他的龙马就飞回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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